小 说:红袖章 / 布衣
红袖章
文/布衣
煤矿“三供一业”没划归地方前,菜市场需要一位市场监督管理员。
这是一个尴尬的角色,说得好听点,就是市场监管,防止乱摆乱占;说得难听点,就是卫生协管,负责监督检查,禁止乱扔乱放。
就这么一个角色,老范看上了。老范眯着一双小眼,撅着厚嘴唇,给科长说:“如果让我干,一定比其他人干得好。”老范甚至要给科长签订责任状:“不信?我给你签字画押。”
老范看上的不是这份工作。这不是一份好工作,定岗工资低,奖金福利少。整天与摆摊卖菜的打交道,与打扫卫生的打交道,事务头绪多,吃力不讨好。监管严了,卖菜的骂,打扫卫生的骂,唾沫星子能淹死人。监管松了,后勤矿长和物业管理科不愿意,说:“你眼睛长在了屁股上,好好的菜市场管成了垃圾场。”
老范看上的是,那副红袖章和那几个黄字。红袖章衣袖上一套,别上别针。老范就不再是一无是处、别人看不起的老范了,而成了市场监督管理员。整个市场,恁多摊位,都成了他的一亩三分地。他像领导巡视样颐指气使,吆五喝六,说你的摊位挤占了行人道,你的摊位就得往后挪;说你乱丢菜叶子,你卖完菜就得帮助打扫卫生。戴上红袖章的老范,腰板儿笔直,说话办事,就要六个指头抓痒,非要多出一道子来。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老范擅自主张,制定了《市场监督管理暂行办法》,明确了四罚四不罚:缺斤少两的罚,诚信经营的不罚;欺行霸市的罚;与人为善的不罚;乱摆乱占的罚,遵规守纪的不罚;乱丢垃圾的罚,爱护环境的不罚。至于罚与不罚,全凭老范的心情。心情好了,该罚的可以不罚。心情不好,不罚的也可以罚。不拿罚款,你就别想安生。好多卖菜的,看他戴着红袖章,是市场管理人员,只好交钱息事宁人。
这无形之中,滋长了老范的嚣张气焰。他看上了谁家的菜,就直接在摊位上拿。也不多拿,一根芹菜,两个青椒,抑或一个土豆啥的。如果谁不让拿,便吹胡子瞪眼,咋咋呼呼:“吃你两根菜,是看得起你。”卖菜的老李是个暴脾气,随手将他手里的大葱夺了过来。这下子,老李算捅了马蜂窝。卖完了菜,老范不让了他走,说:“你违反了《市场监督管理暂行办法》,不仅要罚款,还要协助卫生工打扫市场卫生。”老李是附近农村的,没把老范看在眼里。第二天,再来卖菜,他的摊位被别人占了。老李只好拉下脸,请老范吃了两个烧饼、喝了一碗羊汤。
初战告捷,老范更是趾高气扬。如果有人不信邪,老范手指着红袖章,就要人看是什么字。有人说:“我管你是什么字,跟我有毛关系?”老范气哆哆地说:“我是市场监督管理员,不服管教,立马让你卷摊走人。”“你敢!”那人瞪着一双牛眼,挽袖握拳的。“你捶我一下试试?”老范嘴上喊的山响,心里却也发憷,“我一个电话,派出所的就把你带走!”老范抬出了派出所,那人的口气顿时软了,动作也规矩了。
老范在市场割肉,不说不给钱,说先赊着,等开支了再算账。有人找他要钱,他又说:“又不是不给钱,你看你这个穷酸劲儿!”有了这番经历,老范再去买肉,那人不卖给他了。老范便以扰乱市场秩序为由,非要将他的摊位清理了。那人恼羞成怒,拿着剔骨尖刀比划,说:“谁敢上前,我让他白刀子进去得红刀子出来!”动用刀具,这性质就严重了。老范喊来了值班民警,三下五除二,将卖肉的摁在了地上。
于是,老范更加不可一世,说:“我这个市场监督管理员,可不是泥捏的。”
有天,老范去菜市场没戴红袖章。原来红袖章时间久了,袖章颜色不红了,字迹也不黄了。老范捋下旧袖章,要王裁缝比葫芦画瓢,照样子做几个。
时值夏天,河南黄河滩里西瓜正在煤矿走俏。黄河滩里的西瓜,皮薄瓤红,口感酥甜,价格实惠。卖西瓜的是矿长的远房亲戚,根本不把老范看在眼里。老范认为,白吃他两个西瓜,是天经地义。卖西瓜的认为,如果在煤矿还能让人白吃西瓜,那不是自己丢人,那是矿长丢人。老范气急败坏:“你看我胳膊上的红袖章,上边写着什么字?”他胳膊上空荡荡的,既没有红袖章更没有字。“我不管你写着什么字,不给钱就是不行!”卖西瓜的一个推搡,让老范躺在了地上。这时,很多人看到老范胳膊上没有红袖章,说:“你已经不是市场监督管理员了,还这么嚣张,岂不是找揍!”
有人倡议,有人起哄,簇拥着卖西瓜的,一拥而上,拳打脚踢,把老范揍得鼻青脸肿。
事后,老范不但没接受教训,反而认为挨打,是因为没戴红袖章。
老范逢人就说:“我要是戴着红袖章,谅他们吃了熊心豹胆,也没这个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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