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
我是一个穷人家的孩子,我唯一挂念的就是妈妈的健康,我不如曼妮姐姐情路走的太多,什么样的风景都已经看破了,她懂得哪些风景错过了就是遗憾?哪些人离开了就是永诀?我的故事里永远只有母亲一个人,我害怕母亲生病,害怕母亲受伤。我不是情种,却常常失眠,失眠的痛苦,将我推入绝望的深渊。漆黑的深夜,我总是思念妈妈,我害怕妈妈突然死去,等我回去已经入土为安。每个阴雨的天气,登机之前,我都要签下自己的名字,那是一份生死契约。那一刻,我会心疼,我很害怕,如果我先她而去,妈妈后半生会怎么度过。母爱是心灵与心灵的相知,它可以不要太多的语言来粉饰。总在不经意的年生,回首彼岸,纵然发现光景绵长。
妈妈嫁了父亲,跟着父亲一直受穷,洗头从来舍不得买洗发水,只用洗衣粉。因为家穷,我们从小不敢走亲戚。我记得二姑奶奶(爸爸的二姑)病了,姑姑叔叔们都去看望二姑奶奶,妈妈也想买一个罐头去看看二姑奶奶。但是翻遍了家里人的所有衣袋,只有一块零二毛钱。妈妈放弃了买罐头的想法,做了一盆油饼,拉着我去看二姑奶奶。二十多里山路,妈妈前面揣着油饼,怕油饼凉了,后面背着我,寒风吹着我们的手脸,生疼。到了二姑奶奶家,妈妈将油饼从怀里掏出来,递给二姑奶奶说:“二姑,油饼子还热着,吃一张吧?”二姑奶奶那张刻薄的面孔深深地刺痛了母亲的心肠,她对妈妈说:“谁稀罕你的油饼子,你小叔子两口子昨天来了,拿了二斤洋糖,知道我生病嘴苦。你今后不要来了,免得我给你倒茶,我还贴一撮茶叶,我又不是没吃过油饼。”
妈妈低着头哭了,穷人是没有尊严的。有人说,人穷志短,但也有人说,人穷志不穷。现在想起来全都是废话,一个“穷“字让多少人累得肝肠寸断。妈妈揣着油饼子回来了,她背着我,一路都在哭。穷人是耻辱的,生命最大的悲哀不在于贫穷,不在于卑微,而在要接受亲人们的嘲讽。爸爸看着妈妈和我回来,漠然地问:“怎么没有吃饭就回来了?”妈妈忍着巨大的悲痛说:“女儿哭着要回来和她哥哥玩儿,我怕吵的二姑心烦,就带着她回来了。”晚上,妈妈病了,黑暗中,她在呕吐,我闻到了鲜血的芬芳。第二天,妈妈照样起来给我们兄妹做饭,然后喂猪喂鸡。就在妈妈弯腰低头的时候,我看到大滴大滴的泪珠,落在地上。
爸爸顶不起家庭,有两颗咸盐,也能灌上半斤零打酒。哥哥十三岁就失学去砖厂打工,每次看到哥哥两手血泡,妈妈都会流泪。生命的四季中我们身边的人来了去了,留下或长或短的记忆,最后都慢慢消失在岁月的褶皱里。妈妈,我爱的人,我愿意用尽我的一生来尝尽你给的喜悲。田里收入的粮食全部交了农业粮,爸爸又没有一技之长,全家的收入就指望家里的一口大猪,能卖个好价钱。哥哥能打工挣钱之后,家里的日子逐渐好起来了。后来减免了农业税,爸爸也晒点鱼干,挖点药材能卖钱了,他没有以前那么懒了。我第一次给妈妈寄回十万块钱的时候,她吓懵了,她一辈子也没见过十万块钱。她跑到大队里,给我打电话,大声说:“你是不是学坏了,趁早给我滚回来。一个女人的好名誉,是多少钱也挣不回来的。”我含着眼泪笑着说:“这是我的工资,我没有学坏,不抽烟不喝酒,也不攀高富帅。您有钱了,买几件体面的衣裳,走亲访友的时候大方一点,别再让人家看不起。”妈妈说:“你二姑奶奶病了,你三株姑姑打电话让我们去看看她,你在外面别省着,妈妈已经老了,有吃有喝就行了。
我立时想到二姑奶奶那张刻薄的老脸,眼泪终究流不成海洋,人总要不断成长。贫穷的生活,教会我如何看待一个不完美的人生,如果童年的时光在困难中度过,那么回忆岁月将是一场凄凉的悲剧。再高的人有时也需踮足,再矮的人有时也需屈身。谁也不会穷一辈子,原谅那些曾经狗眼看人的人们吧,活着就是胜者。人在落魄时,才知道谁的手最暖;情在吵架时,才明白谁的心最软。一个只懂流血却为你流了泪的人,是肝胆相照的朋友;一个只知流泪却为你流了血的人,就是你的妈妈。别人问我为什么看上去我特别幸福,我知道幸福就是无论你走到天涯海角,会有母亲牵挂你!
马枚素:披氅重来,不分明出,可怜烟水。不怒不急,我还在珍惜,反目之日,我必死心。
作者简介:原名马兰,笔名马枚素、素素、小马扎,安徽阜阳人。毕业于解放军艺术学院舞蹈系,现在某航空公司工作。热爱读书、写作,在本平台发表过第一篇散文《他家死了个二丫头》、《我愿陪你枯骨成双,作别这场曲散人凉》,想着筹办出版第一本散文集《花落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