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朔迷离的洪宣娇

洪宣娇在参加太平天国运动的女性中，绝对是一位鼎鼎大名的人物。誉之者把她叙述成“天父”之女，武艺高强且亲自上阵杀敌；毁之者则把她描写成红颜祸水，说她凭着美色周旋于洪、杨、韦、石诸王之间，把个好好的太平天国弄得风雨飘摇。褒也好，贬也罢，洪宣娇大大的有名则是不折不扣的。

洪宣娇的“传奇”首先在于她独特的经历。据说在洪秀全1847年到达紫荆山时，洪宣娇曾声称梦见上帝，告诉她“十年后有人来此教人拜上帝，汝当遵从”。而洪秀全恰恰也自称在那一年发梦，开始以上帝次子和使者身份“拯救世人”，两个梦话一拍即合，对炮制洪秀全神话自然有极大帮助。洪宣娇也为此一时间成为拜上帝会的核心人物，不仅当上了“天父第六女”，而且在女会众中影响很大，因此洪秀全一度曾号召会众“男学冯云山，女学杨云娇（洪宣娇）”，把她列为楷模。

洪宣娇的“传奇”还在于她有着不错的结局。洪宣娇嫁给萧朝贵后虽一度守寡，可她在天京城被攻破之日，据说乔装成民妇，随着逃难的人群到了上海，而后又辗转随同洋传教士远渡美国，在美国旧金山一带开业行医，直至客死异乡。

洪宣娇暴得大名自然没的说，但与她相关的史料却很缺乏，以至于后世的研究者怀疑其人是否存在的都大有人在。在少得可怜与洪宣娇相关的史料中，像《李秀成自述》里谈到萧朝贵时虽曾说“天王妹子嫁其为妻”，却没提洪宣娇的名字。曾经在天京住过的张汝南在《金陵省难纪略》里提到萧朝贵是“帝婿”，其妻“伪称天父第六女”，虽然还是没名没姓，但多少比李秀成还靠点谱儿。洪秀全的堂弟洪仁玕1853年时在香港，口述给瑞典人韩山文不少太平军掌故，其中提到“男学冯云山，女学杨云娇”，并说明此“杨云娇”就是萧朝贵妻子。以上这些差不多就是洪宣娇在可靠史料中的全部记载了，而且这些记载竟无一处直接写出“洪宣娇”三个字。那么，洪仁玕口中的“杨云娇”就是洪宣娇吗？

有专家认为，洪宣娇是广西土著，更有说是广西贵县赐谷村人，父亲叫王政权。之所以改姓了杨，是因为杨秀清认了她为干妹子，为此“王云娇”改叫“杨云娇”。而为了避讳冯云山的名字，“杨云娇”又改了名字叫宣娇。后来洪秀全等人要造反，“杨宣娇”炮制洪秀全神话有功，自己也成了“天父第六女”，和耶稣、洪秀全都攀上了亲，自己似乎也变成了洪宣娇。因为洪仁玕对韩山文“痛说革命家史”时毕竟身在香港，既没必要、也根本不知道太平天国的避讳，“云娇”是韩山文用英文注音拼出的，很可能是音译讹传。

这种说法究竟可不可靠也实在让人怀疑，扑朔迷离的洪宣娇只好留给专家来考证真伪。在这里陶短房先生的一段文字倒是为洪宣娇的故事梳理了一下，我们不妨一读——“差不多所有关于洪宣娇的记载，都是在清末民初——也就是太平天国灭亡30多年后——才出现的。最早把她塑造成女将、女英雄的，是1902年起黄小配在广东《少年报》上连载的《洪秀全演义》；而最早把她塑造成狐狸精的，则是稍晚蔡东藩《清史演义》中的相关章节。后来或正或反的各种描述、渲染，几乎都是从这两部书里反复翻炒。”（陶短房《说天国：从石达开到陈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