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安顺》史话沧桑 从朱元璋的一篇“御制诰文” 看明初安顺土司者额 2020年第59期（总542期）
从朱元璋的一篇“御制诰文”
看明初安顺土司者额
丁武光
在明初历史上,明太祖朱元璋曾经留下一篇与安顺土司者额相关的《御制诰文》, 时间应在洪武十五年（1382）初明军收复普定（今安顺）不久。全文如下:
西南诸夷，杂处群居，古至于今，虽称每以事大之礼，以尊中国,其间，能几人诚敬而始终者鄢?朕统寰宇，经理西南，惟罗罗氏者额者，平日习读汉书，善云华夏之言，以理道深长论之，笃于正一之道,斯奉神之心弗怠，若与讲明安民之理，亦有大善。今授以普定军民知府，仍统旧部，抚民练兵，以听朕命。尔吏曹速为施行，毋怠往。钦哉。
这篇诰文仅见于明万历《黔记·宦贤列传》，如文后的螟衣生 (郭子璋)评文所言：“诰文见《高皇帝御文集》，新旧《通志》俱遗，故特存之”。从诰文的内容看，有以下三层意思：
一是从历史上各代帝王与西南诸夷的关系说起，各部落蕃邦虽礼仪上顺从中央朝廷，而真正诚敬始终如一者能有几人？进而从对西南历代状况的基本判断引出了者额其人；
二是在明军收服云贵，以求长治之策的关键时刻，发现者额虽为罗罗氏（彝族），却能“平日习读汉书，善云华夏之言”，在朱元璋看来，西南土酋中能读汉书、会汉语的惟此一人，遂寄厚望 “若与讲明安民之理，亦有大善”；
三是进一步作出对者额的任用，即授以普定军民知府，仍统旧部，抚民练兵，以听从朱元璋的调遣。并告，此钦命急速送达地方执事者即以施行。
查阅《安顺府志》，征南平滇战争开始于洪武十四年（1381）九月, 明太祖朱元璋举兵三十万，十一月，征南军首战即克普定(今安顺)，擒叛附元朝梁王的普定府土知府安锁,斩元将金容刀。十二月二十日(1382年1月4日)建今安顺城，十五年（1382）正月置普定卫，城成即为普定卫治所。三月，复置普定土府，并将治所从羊武(今西秀区扬武)迁至普定卫城（今安顺城）西南隅。以者额为知府,仍辖安顺、习安、镇宁、永宁四州和普定一县。是年四月，寻升普定府为军民府，仍以者额为知府。
普定卫（今安顺）城图 引自明代万历《黔记》
这里，一月之内，者额从一部族头领委以“普定府”再升格为“普定军民府” 知府，显然与朱元璋“诰文”有关 。从明朝的任官制度看，朱元璋的这一决定非同寻常，已经超出了常规。土司制度是明初沿用元制，对西南施行的地方行政管理策略，以置土府任用一批土司不乏其例，而以“军民府”知府任用的仅此一例。
万历《黔记》螟衣生 (郭子璋)称:“贵州知府，我朝自者额始”。
那么，这位被称为“贵州知府之始”的者额，为什么会引来朱元璋如此重视呢？这与明初征南时的形势和朱元璋的政治策略有关。
征南平滇是大明统一全国的收官之战，朱元璋一直十分慎重。从洪武二年开始七次遣使劝降梁王，终未成功，在他看来，西南远在天末，道途险远，要动用占兵力全国五分之一的30万大军征讨，战线拉长，国力是一沉重负担。他总结了历史的教训，认为要真正实行皇朝的统治，关键在对大大小小的土司的控制。
洪武十五年（1382）三月，就在云南一境刚刚收服之时，朱元璋立即致书傅友德、蓝玉、沐英，并以六百里加急送达。他在历数从汉武帝始至元世祖各个时期的状况后，得出：“自古云南诸夷，叛服无常。”他特别提到唐代，“前后凡九加兵，战屡不胜，唐终不能驭。”哪怕在此之前的元代，“元世祖亲下云南，令亲王镇守之。”但从唐代到元代“终六百年间，前后七叛。”他借古人之事告戒傅友德等将军，“熟察其情，详慎处置。今之计非惟制其不叛，需在使其无叛耳”。
这一点，万历《黔记》中郭子璋评文也叹道:“者额能读汉书，拜为知府；奢香入朝金陵，封为夫人。高皇帝所以羁縻八番者，意可知也”。
从朱元璋对云贵土司的忧虑，到安顺最大土司者额的任用，我们不难理解朱元璋的良苦用心。
明太祖朱元璋
朱元璋对者额的器重很快产生了效果。《太祖洪武实录》载，从洪武十五年（1382）至十八年（1385）三年间，者额及其妻等五次进京朝贡。洪武十五年(1382) 十一月二十二日者额入朝。二十九日辞归，太祖朱元璋谕：
王者以天下为家，声教所暨，无间远迩，况普定诸郡密迩中国，慕义来朝，深可嘉也！今尔既还，当谕诸酋长，凡有子弟皆令入国学受业，使知君臣父子之道，礼乐教化之事，他日学成而归，可以变其土俗于中国，岂不美哉！
之后, 洪武十七年（1384）年六月，奉朱元璋谕旨，者额遂遣其子吉隆及其营长之子阿黑子等16人入太学，首开贵州土司子弟入国学先例。朱元璋命赐袭衣、靴、袜等。
在此前后，洪武十六年（1383）年四月十九日,者额遣其弟阿昌及八十一寨(今旧州)寨长阿窝等入朝贡马,同年九月二十五日,者额妻适约与贵州宣慰使宋诚母刘淑贞同入朝,诏赐绮钞。十七年（1384）年二月七日,者额与贵州宣慰使霭翠同日入朝,诏赐绮帛钞等。十八年正月初二，者额最后一次赴金陵朝贡,贡方物及马三百余匹,诏赐绮帛钞锭等。
在明朝建城置普定卫的最初几年,者额有很高的地位, 其时水西土司霭翠职官为宣慰司从三品，水东土司宋诚为宣慰司同知正四品，者额为知府正四品，三者为贵州土司的最高层面。《明实录·太祖洪武实录》有者额与霭翠同朝觐见的记录。以职官性质言,者额领军民知府,并未依制以流官掌印,既管军又管民,其家族也分任司职,十二营司以者氏別族陇阿佐为正长官,募役司以者氏別族阿辞为正长官。可以说,者额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当时贵州中西部的政局。
随着云南收服后,土司复叛时有发生,政局骚动,安顺一地的地理位置越显重要,明朝遂加强这里的军事控制，削夺土司权力,者额即成为明初裁汰的职位最高的土官。
就在者额亲赴京城向朝廷献贡马300匹后不久，洪武十八年（1385）七月九日，普定军民卫指挥使顾成上奏朝廷，以“土府权重多交引夷族为奸”为由，废除普定土府。同年,改安顺州为直隶州。并罢除普定县、习安州，其属地并入安顺州。镇宁、永宁二州亦属普定军民卫。不久,又划安顺州隶属普定卫。至此普定卫军民指挥使司集军、政大权于一体,完成了对原普定土府辖地的全面控制。
者额被免职后,洪武十九年（1386），朝廷降者额之子为宁谷长官司长官，别令土酋顾兴仁为副。传至正统初，者氏无后，令顾兴仁三世孙顾雄为长官。之后，再无者氏记载。
· 作者简介
丁武光：现为中国红楼梦学会会员、贵州省红楼梦研究学会副会长、贵州省文史馆特约研究员、安顺市黔中文化研究会副会长、屯堡文化学会副会长、安顺市作家协会顾问、市收藏家协会顾问、市蜡染协会顾问、安顺市政府督学等。
2020年7月
值班编辑：张厚林
电子排版：王敏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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