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后的大宝是辽宁朝阳人。父母从小让他学一门乐器,选择了二胡,第一把二胡980元。小学开始,大宝的课余时间都是在乐器班度过的,六年级考过了10级。到了初中,又送他到沈阳师大所属艺校继续深造。艺校的时光是快乐的,练琴时间在琴房,文化课时间还在琴房。也正是艺校的刻苦学习,大宝顺利地考上了梦寐以求的沈阳音乐学院!父母看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高兴地流下眼泪。在这所拥有悠久历史文化的校园里,大宝对二胡有了新的认知,在专业老师的教导下,他的琴艺上了一个新台阶。
随着对二胡喜爱,喜欢刨根问底的大宝对这个民族乐器的渊源和发声原理产生了兴趣:其木料、琴桶、莽皮,还有那个小小的琴码,对二胡的声响音色有什么样的影响?图书馆里,查不到详尽说明的资料,他发现我们民族乐器的理论研究有很大空白。大宝突然产生了一种冲动,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索性去学习二胡的制作,通过实际的实验,把这些问题搞搞透彻!
临近毕业时,大宝将他的想法与老师进行了探讨,得到老师的支持。一位教授介绍了苏州民族乐器一厂,说那里是中国二胡制作最好的地方,能学到传统的手艺。年轻的大宝心动了。他决定毕业后即去苏州民族乐器一厂,学习这门古老的手艺。父母坚决反对,一个音乐学院的大学生,去乐器厂当学徒,岂不大材小用?长期独立在外、养成了自己的事自己做主习惯的大宝说,我已经决定了,你们就让我出去闯闯吧!2018年夏,怀揣红红的毕业证书,大宝飞到了苏州。下机便感受了江南的湿热,虽一路风光绮丽,但内心忐忑。乐器厂坐落在苏州老区的一条巷子里,厂房的老旧,超出他的预想。没想到科技发达的21世纪,还保留这么传统的手工操作,许多工具闻所未闻。
翌日大宝见到了张总,这位打工出身、后来以实力和智慧接手该厂的民营企业家欢迎他的到来,说很欣赏他的决定,希望他好好学习,为传承中国民族乐器的技艺做出贡献。张总说:“二胡是手工制作,前后有一百多道工序,要用几十种工具打磨。路很长,关键是能吃苦,能坚持!”
大宝很快对张总的叮嘱有了感觉。车间里大多是四五十岁的老师傅,与这位从艺术殿堂来的大学生共同话题不多,在学校自由散漫惯了的艺术生对工厂的管理也不适应,住出租房、经常迟到的大宝招来车间主管的异样眼光。工作的苦脏累,也超出了原先的思想准备。一月下来到手的工资比同学们到演艺团队和当老师要少很多,微信和父母的交流给他增加了压力。偶尔会来看看他的张总笑着问:“小伙子,能坚持吗?”大宝回答:“我有思想准备,没问题!”他明白,新毕业的大学生要闯出一条新路,一定会经历种种的不适应,甚至痛苦。好在领导和师傅们都能友善待他,关心他的生活,耐心地解答他在学习中请教的每一个问题,教会他使用各种工具。
我认识大宝是在他进厂一年之后。慕名从南京到苏州厂里来买二胡,张总说找个懂行的人来帮你挑挑。于是,穿着油斑工作服,戴着深色方框眼镜的东北小伙子就出现在面前。他分别给我试了价格不等的三把二胡,拉了刘天华的“空山鸟语”,和一段外国名曲“流浪者之歌”,一看就知道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他建议我选那把中档的,说高档二胡就是在一些高级乐曲中特殊处理时有优势,业余爱好者有一把五千元的二胡已经很奢侈了。
我采纳了他的建议。听说他是沈阳音乐学院的大学生,来了兴趣。通过微信交谈,了解了上面的故事。半年多了,我经常在微信上和大宝聊天,问问他的近况。小伙子说,越是深入学习,越是感觉二胡制作深奥,感觉老师傅不简单。手工制作,全凭经验,像琴桶的加工,锉刀一刀要多深,全凭眼力和手上功夫,深了缝隙就会衔接不严,影响美观和音质。大宝说,这才明白为什么张总对老师傅特别敬重,把每月16号定为退休师傅的“茶叙日”。
大宝也有焦虑,因为他从学徒做起,对厂里没大贡献,待遇不高,加上在苏州租房,经济上还要父母的支持。“大学毕业了,还在啃老,于心不忍。”
我说:“进厂两年了,后悔吗?”大宝发信回我:“既然选择了,就要坚持,我不后悔。一个人的获得,总是和失去相对称的。作为民族乐器的代表,二胡登上大雅之堂不过百十年的历史,我们有责任在理论上和实践中为其树碑立传。”
我建议他经常和师傅沟通,向张总汇报,取得大家的理解和支持;建议他参加一些乐队的演出,增加收入。小伙子用一排拱手的图标向我表示感谢。
张总说得好,这条路很长,只有坚持付出,才有成功的可能。我不知道这个学二胡的音乐学院的大学生,是否能坚持走到那一天,但我很佩服这个95后的创新精神和行动勇气,他已经成功地感动了我。
作者简介:
韩 今,男,南京市市级机关退休干部,江苏省、南京市作家协会会员,先后在中央及省市报刊杂志发表小小说、散文作品百余篇,多篇作品在全国和地方报刊中获奖。所著文学作品集《老团长与新房客》已由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出版。
《老团长与新房客》 韩 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