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爱喝酒的官员们
爱喝酒的官员们
杨帆||江苏
拜托各位，您在阅读下文时，最好仔细点。因为自从这件事情发生后，总是有许多人问我是谁举报的。其实，如果您很有见地的话，细读此文自然就有了答案。我还拜托各位，您知道答案后切不可到处乱讲，你懂的！
网上出现举报干部吃喝照片后的第二天，我被请到县纪委。
坐在纪委何书记面前，我就像个犯人。我只好把前天晚上和环保局韩局长喝酒的事情如实道来。
韩局长在圈内比较有名，主要是为人仗义，出手大方，酒量奇大，酒风霸道。我的二大爷就曾被他灌得不省人事，住了一个月的医院，二大爷恨死他了。他那时候还不是一把手局长，仅仅是监察大队的大队长，可我还是记住他了。他当然不认识我，更不用说有什么交往。前天晚上我终于和他有了正面接触，真是天意。
我们科技局的李局长和韩局长是初中同学，听说关系不错，但言谈之中好像李局对韩局酒量很不服气，因为李局民间绰号叫李一斤，他对自己酒量也非常自负。大前年，不知在什么地方聚餐，李局把国土局和安监局的两位一把手局长灌得当场“退赔”，于是在圈内名声大噪，人见人畏。另外，他好像对韩局做环保局一把手也不服气，常常把当年韩局做学渣的种种事情当作笑料来谈给我们听。
到底李局酒量大还是韩局酒量大，今晚我终于有机会亲眼目睹了。其实，我是不够资格参加这次聚会的，其一我滴酒不沾，其二我仅仅是办公室副主任。尽管我是985高校毕业的，但在李局眼里我只是个跑腿的，正如李局对我说的，书本知识到官场连狗屁都不如。
那天晚真的是天意，李局破天荒地带我去，而不带一把手主任或其他副主任去。我也搞不清他突然之间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喝酒的地方在梅园酒家。当我开车把李局和曹书记送到梅园酒家的时候，环保局的韩局和贺书记已经到了，他们的办公室一把手张主任正给他们沏茶。张主任有点秃顶，肚子很大，个头高，人很胖，海称张大胖子。
寒暄的时候，韩局问李局问：“这个小同志我怎么没有见过？”李局告诉他说：“他是我们局刚刚提拔的办公室副主任，是苏德庸的亲侄子，带来给大家服务的。”韩局说：“哦，苏德庸的侄子，怪不得有点像。”
苏德庸是我二大爷的名字。
李局要掼蛋，韩局说：“掼蛋哪天不能掼，今晚就吃喝谈三件事，现在就开始吧，张主任去通知走菜。”
韩局坐东道主席位，李局坐韩局的右手上席，曹书记坐他的左手二席，由贺书记作陪。张主任和我坐韩局和李局的对面。
韩局咳嗽两声，大家不约而同地静下来听他发表祝酒词。
“春节的时候，李局请过我，节后工作特别忙，一直想请李局聚聚总找不到合适的时间。今天是周末，正好李局和我都不忙，所以就约大家来玩玩。今晚没有旁人，来的都是自己人。这次是我私人请客。贺书记可以作证，今晚我带来的酒是我自己掏腰包在华联超市买的，6瓶五粮液整整5000元。我没有带大家到我们环保局的定点酒家，就是为了避公款吃喝这个嫌。现在中央有“八项规定”，对我们干部要求特别严，我们必须要带头执行。但党员也是人，也得有同学和朋友，聚会往来还是少不了的，大家说对不对？张主任，今晚的餐费你就别去结了，我自己去结。”
“还有，我们要吸取老毕的教训，吃饭前我们把每个人的手机都收掉，放在文件袋里，送到吧台保险箱里锁上。李局和曹书记你们有没有意见？”李局和曹书记异口同声地说：“这样最好不过，免得出现什么事情，还是韩局想得周到。”
于是大家都把手机交给张主任，张主任把手机放在一个事先准备好的文件袋里。我对张主任说：“我去送吧，跑腿的事情，您就让我去做。”张主任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把文件袋交给了我。
我上楼的时候，正好服务员小美也端菜上楼来。这小美真的是美，当服务员确实缺才了，应该去当空姐或者模特。韩局一见小美就兴奋地说：“小美，上回我喝醉了，对你讲几句粗话，你别一直记着。男人嘛，喝点酒就那样！”小美似乎有点不高兴地说：“局长，我怎么会？我还希望您把我弄到环保局当临时工呢！可您总是……”韩局说：“从长计议，得从长计议，到政府部门工作可不像到饭店来打工那么容易。小美啊，我发三百元红包给你，你把手机放我这里保存，十点前还你！”小美问：“要我手机干什么呀？”张主任把小美拉到一旁说了大半会，小美才过来把粉红色的手机递给了韩局，说：“红包我收下了，有钱人真大方！”韩局把手机放在鼻子底下闻一闻，笑着说：“真他妈的香！”
做了这些准备工作之后，酒宴终于开始了。
先干了两杯，然后各找对象。韩局敬李局，贺书记敬曹书记，张主任敬我。我说我不能喝，只能端端杯子意思意思，张主任不让。张主任端起分酒器里的酒，一仰头喝得底朝天，然后站在我旁边等我喝，我坚持不喝。这时，韩局发话了：“小苏，今晚桌上岁数你最小，级别你也最低。来就是喝酒的，你不喝就是不给面子了。张主任，你再敬小苏一壶，我看看他到底给不给我韩某人面子。”张主任又潇洒的干了一壶，我十分为难地看着李局长，希望他给我解围。李局长说：“小苏，这是面子酒，你就是喝趴下也要把这两壶酒喝下去，喝完了就不让你喝了。韩局怎么样？小苏确实不能喝酒。”韩局点头同意。
我没有办法只好喝，第一壶喝到一半的时候胃子开始痉挛，就有呕吐的欲望，我想停下来吃点菜再喝。韩局说：“不准吃菜，和张主任一样，一口气喝两壶。张主任你给他端端。”张主任立刻用手把住酒壶将酒灌进我的嘴里，这时我胃痉挛得更厉害，似乎一张嘴就会呕吐出来。我拼命压制住想呕吐的欲望，硬生生把已经涌到喉咙的酒又打回胃里。
正在我难受的时候，韩局又发话：“张主任，你不人工授酒，他怎么会喝？”张主任立刻又端了一壶酒，如法炮制地灌我。我知道躲不了，就一闭眼一张口，“咕噜”一大口喝了下去。接下来，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我赶紧捂住嘴往厕所跑，胃里的压力太大了，酒水从我的两个鼻孔里泚了出来，像两个水龙头放水一样直往外喷。我的身后传来了一阵笑声，其中韩局的笑声最为爽朗。我知道我失态了，好在我们喝酒的厅里就有厕所，我跑两三步就到了，缩短了我失态的时间。这时我还听到韩局不屑地说：“就这点酒量，也跑出来喝酒，和他二大爷一个料水。”
我趴在马桶上吐得昏天黑地。吐了好长时间，实在吐不出来，我就用食指扣喉咙。我们苏家有遗传，都不能喝酒。如果不呕吐干净，回家一定会彻夜难眠。我这才理解二大爷怎么会胃穿孔的。吐完了，我趴在马桶上歇了好长时间，才抽几张面纸擦擦嘴，站起身来，慢慢地把门推开一个缝……
我再次坐上桌的时候，韩局长正在高谈阔论：“李局，你不要羡慕我们环保局，我他妈的真希望和你对调一下。我说的是心里话，心里话呀！你别以为我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你知道沿海化工园区有多少问题？太多了，没法查，都通天了怎么查，你让他停产，过几天上面就有大人物给你打电话。我早就说过，我们化工园区迟早要出事的，一出事就是大事。一出大事，我肯定逃不了。所以李局，我心里苦啊，李局，我们兄弟俩再喝一杯！”喝完了韩局长夹菜吃，忽然对张主任说：“张胖子，你去看看李局喜欢吃的剁椒鲈鱼怎么还没上来，我特意为李局点的。”张主任赶紧起身，下楼去催菜，不一会和小美一起上来了。
“老贺，一出事，你不要以为你能顺利地接我的班。我杀头，你起码是个无期。”贺书记感同身受地说：“韩局，我早就想逃离这颗大炸弹，但脱身乏术。”韩局一听这话便卖弄地说：“老贺你说出了我的心里话，上个月我到我们县委王书记那里辞职，你猜王书记说什么，他说老韩啊，我们县委把你推到这个岗位上来就是看中你的胆量和能力，你可不能在责任和困难面前当逃兵。你听听，我辞职都辞不了。李局，我说这些并不是矫情，全是我心里话。我他妈的真的不想干了，不瞒你们说我真的是害怕啊！张主任，你现在就把手机拿来，你给我拍几张我现在的吃喝照片，明天你就到纪委或者上网举报，如果你这样做了，我非但不怪你，反而要感谢你，把你看做我的大恩人。”
说着，韩局斟了一杯酒，下位置来到张主任旁边，说：“张主任，我打的来敬你。五年来感谢你鞍前马后地为我服务。现在我拜请你再给我干一件大事情，你去举报我。你放心，纪委最多给我撤职，既不会杀头也不会双开的。我撤职了，你还可以再上个台阶。”
张主任立刻站起来，下位置，弯腰，双手端杯和韩局杯子碰了一下，口齿不清地说：“首长，您折杀我了。您提拔了我，我，我，我……哪能干那缺德的事。”他脑门流汗，面色酡红，一看就是能喝的主，不至于口齿不清。
这时候李局发话了：“韩局，说这些荒诞不经的话有什么意思，喂，老韩，老韩你回来，你不要误导张主任，说不定他明天真去举报，你又会追悔莫及了。你回来，我们老同学来干一杯。”等韩局回到座位上，李局给韩局满了一杯，自己一仰头干了，韩局也干了。韩局真的能喝，果然名不虚传。李局喝完了向曹书记眨眨眼，曹书记立刻站起身来到韩局的座位旁边，说：和韩局喝酒就是痛快，百闻不如一见，佩服佩服，韩局德高望重，我早就心生敬仰，我敬韩局，来个事事如意怎么样。韩局豪气冲天地说：好啊，人生能得几回醉，来，事事如意。说着迎头喝了第一杯。这时候，我看到李局悄悄地起身上厕所，出来后他总是想摸他的西装口袋。后来张主任也上了一次厕所。
最后大家都喝得东倒西歪，似乎只有我一个人清醒。
我打车送李局和曹书记回家。李局真的喝多了，他家在三楼，当我把他架上去的时候，他喃喃自语道：本来是我到环保局的，结果被他给顶了。今晚他韩某人还在我面前卖乖，等着瞧吧，有他好看的。
曹书记没要我送上楼，他说他没醉，我知道醉汉都会这样说。临走的时候，他拍拍我的肩膀，前言不搭后语地说：“大丈夫……就该……就该……快……意恩仇。”
那天晚上，我回家的时候特意到我二大爷家坐坐，我已经大半年没去了。我和他老人家谈了很久，具体谈什么内容，我已经记不清楚了。
“好了，小苏同志，我们今天就谈到这里。你回去不要有什么思想负担，好好工作！”纪委何书记最后对我说。
事情的最终处理结果是：韩局受到党内严重警告处分，被撤销环保局局长的职务，调到宗教局任一把手局长。贺书记也受到党内警告处分，被调到残联任一把手主席。李局和曹书记向县委做了检查。三个月后，李局被调到环保局做局长。曹书记改任为科技局一把手局长。张主任没有被处分，后来被提拔为环保局副局长。而我，李局在去环保局前特意找我谈一次话，他告诉我说地震局局长快要到退休年龄了，提拔我到地震局当副局长是为了接班。至于小美，据梅园酒家的老板说，出事后她不告而别，不知所踪。
后来有许多人问我，到底是谁去举报韩局长的，说真话，我确实难以回答。其实，就事件最终结果来说，谁举报的已经很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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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简介
杨帆，中学教师。热爱生活，喜欢码字。相信每一个成功者都有一个艰难的开始。出发了就要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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