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马兰头绿了
马兰头绿了
康家桥河的河水被春风吹皱的时候，河岸上的杨柳已经忍不住抽出了嫩芽，一点也不意外的是马兰头也绿生生的冒出来，田埂上、沟渠边、蚕豆下，篱笆旁……
我们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孩子，一放学最开心的事就是一起去剪马兰头。你背个蔀，我拎个篮，剪子呀、镰刀呀都可以，姐姐带着弟弟妹妹，一路左邻右舍叫过来，很快就齐了，不用讲一定朝村口出发，村口大路两旁的蚕豆已长得高高的，绿色的叶子密匝匝，把下面的杂草都遮住。象眼睛一样的蚕豆花，这一朵那一朵，好像在偷偷窥探我们。走过这条大路，跨过大沟就是大片田坂，那是五队管辖的，田里都是油菜，田埂高高的将油菜划成一方一方可整齐了，田头田尾照例种着蚕豆或者豌豆。最大的姐姐会数数人数，象队长一样给我们分配，谁剪这条田埂，谁剪第二条田埂，按序分配好，省的大家吵架，挤在一起还容易掉进田里或者沟里。几个小小孩子跟着大的孩子走在田埂上，天空很蓝，沟渠里漾着莹莹春水；各种野花，蓝蓝的、白白的、黄黄的开着，小小孩子摘着花，开心地拎着篮子在前面走走停停，不时地回头讲：“阿姐，这里好多马兰头。”声音里都是掩饰不住的开心，这么开心地声音不时的在这条田埂落下又从那条田埂响起。
大孩子蹲在那里放开双手开始剪了。马兰头一丛丛一簇簇，常常是一片连在一起，绿绿的嫩嫩的，真讨人欢喜。最大的姐姐用的是镰刀，她是一大把一大把割的，回去要重新挑选过。我们大部分人用剪刀仔细地剪，左手拎住马兰头的一片叶子，右手剪子下去，左右手相互配合，一朵一朵，速度也不慢，剪子嚓嚓，很快左手里就捏了满满一把，就放开喉咙喊弟弟妹妹“篮子拿过来呀。”“哦。”于是这片田坂里充满了这样欢快的声音。也有贪玩的，篮子放在田埂上，人早跑到大田尾去采蚕豆上的“小耳朵”了。高高的苗把腿遮住，只见半个小人儿在蚕豆苗里，要等到阿姐喊话才会回来拎篮子，这时候她的手里总有一个或者几个大大小小的“小耳朵”，也有空手啥也没找到的。远远的铁路上火车会呼啸而过，总把我们从剪马兰头的专心里唤醒过来，我们象士兵一样恭敬地站着，直到它开到看不见的地方，火车对于我们来讲真是太稀罕了，听大人们讲是开到南京去的。南京是那个时候和北京一样神圣而遥远的地方。
剪着剪着，篮子里慢慢满起来，大孩子小孩子都挺开心的，因为晚上就可以下饭了。一条田埂剪完，篮子里常常盛的满满的，剪得多了，篮子还要压一压，怕马兰头掉出来。春天给予我们的，不仅仅是马兰头，还有荠菜，米线头。碰到了，就随手剪回去，米线头的汁水和面做出来的青团子最好吃。一条田埂剪完，我们就拥到铁路桥下面的河边，那里是条依河而起的陡坡，顺着陡坡走上去可以翻过铁路走到另一面，陡坡一面临河，一面临田坂。坡两边种着一排排蚕豆，我们就坐在坡上，蚕豆绿油油的茂盛地连城一片，坡很柔和，有泥土的特有的软度。泥土高高垒起来的河堤厚实极了，各种野草长在上面，黑黑的河提就是绿意葱茏的。大大小小的孩子，一个个紧挨着，排排坐，面向康家桥河河水。清澈的河水缓缓流，或带过几根稻草，或游过几只鸭子。大姐姐教我们吹叶子，随便从身旁的蚕豆上摘片叶子放在唇上，她就能吹出声音来，我们也是学她的样，死命的吹吹吹，有的真的吹出声音来，有的吹半天把脸憋得通红也吹不出声音来。只有大姐姐的叶子吹出的声音最有调调，好听。我们就做在陡坡上，傻傻的看河水流，裤管卷起到膝盖，一排垂着的光脚丫，一甩一甩地，象一节节脆生生的藕，在陡坡上晃荡晃荡……大姐姐吹来的声音远远地飘开去，飘开去，顺着河水，越过河堤、越过村庄，一直飘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回望村庄，夕阳下炊烟升起来，房子树木都有了剪影，好美好美。我们经常去剪马兰头，经常坐在陡坡上，只是那时也懵懂，常常不知道那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到底在哪里？
春天来了一次又一次，马兰头绿了一回又一回，“春风又绿江南岸”，我又回忆起小的辰光剪马兰头的事情。细细思量起来，故乡的暖，便是这样子一次又一次、一回又一回在人心里生根发芽，如春天的马兰头年年在春水里长啊长，长成我灵魂里难以割舍的一部分，心中可以温柔的一部分。故乡的暖也一直滋养我长啊长，顺着河水，越过河堤、越过村庄、越过岁月，在匆匆四十载人世游中，遇到世态炎凉、遭遇坎坷逼仄，故乡的暖便是通体晶莹剔透的碳，一直在心底深处火红火红地燃烧，始终助我拨火取暖奔向远方。
2019.02.19
插图/网络
作者简介
蒋叶花，1973年出生，浙江杭州人，在职研究生学历，1994年至今就职于拱墅区康桥街道办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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