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亲 情

亲  情

魏华||江苏

“萤火虫挂灯笼，飞到东来飞到西，晚上飞到家门口，宝宝回家它来送。"

想起童年的歌谣，就想起五彩斑斓的童年。童年的岁月装满了快乐，也装满了笑声。回想起来，每一件事就像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连在一起像一条璀璨的项链，在记忆长河中闪烁。

人到中年，经常梦到小时候，在夏日的夜晚，叔叔带我在门前屋后、小河边、草丛中捉萤火虫。每捉到一只，都会小心翼翼地放到叔叔用竹篾编的笼子里。这只笼子不大但很精致，记得比我脑袋瓜小很多。防止萤火虫从镂空的地方溜出来，外面用一层纱布包起来，笼子的顶端缠着一根约莫半尺来长的细绳，细绳的末梢系着一根拇指粗的小棒。

每当夜深了，人静了，也玩累了，叔叔总是乐呵呵地背着我踩着露水回家。我像寻到宝贝似的，举着一闪一闪的笼子趴在叔叔瘦弱、稚嫩的肩上摇呀摇。

我的叔叔心灵手巧，但他是个哑巴，而且是少胳膊没手指头的残疾人。一条胳膊在肘弯处光溜溜的没了。另一条胳膊有半个手掌，只连着一个半截的大拇指。

叔叔以前是肢体健全的人，十指修长，能做家务。后来，因为在一次事故中为救张寡妇的儿子而意外受伤。

听父亲说张寡妇的小儿子阿灿，因为调皮捣蛋爬到村头的变压器上不知弄啥东西触电了，火花四测;在边上干活的叔叔不顾生命危险冲过去拽下来，自己却倒在血泊之中，昏死过去。

经过医生抢救，叔叔保住一条命，可从那以后，就失去了一条胳膊，还剩半个手掌半根手指的残疾人。

张寡妇是我们邻村一户人家的遗孀，哑叔跟她是半路夫妻。那是清明节哑叔在坟地里祭奠爷爷时，看到离爷爷墓地不远的一座新坟前，张寡妇抱着墓碑嚎啕大哭，哭那因癌症去世半年的丈夫。哭的撕心裂肺，让哑叔为之动容，走上去轻轻扶起了她。自从那天开始，哑叔隔三岔五地就到张家去帮忙干农活。还用自己帮别人干活赚的钱给张寡妇家的三个儿子交学费。张寡妇有时也留哑叔在她家吃顿饭。

精明的奶奶看出“端倪”，立马请村上的老媒人到张家提亲，时间不长，哑叔就到她家倒插门了。

那年哑叔三十二岁，张寡妇(二婶)三十四岁。三个月后二婶怀孕了，奶奶高兴得合不拢嘴，我们全家都替二叔高兴。

可没过几天哑叔回家拉上奶奶到医院去，原来哑叔让二婶到医院去做流产手术，叫奶奶陪护。奶奶说什么也不同意把孙子做掉，因为她希望哑叔能留个后，到老了有个依靠。在哑叔的指手划脚中，才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怕再生个孩子负担重，对不起二婶前夫留下的三个儿子。因为二婶的前夫得了癌症看病花了很多钱，还背着许多外债，而且老大已上初一，老二上五年级，老三也上幼儿园，每年花很多钱。

二婶进手术室的时候，哑叔抱着医院边上的电线杆泣不成声，肩膀不停地耸动。其实二叔是多么想生下自己的亲骨肉啊！可是因为太穷，为了养二婶前夫的孩子，实在没有办法！

这是第二次看到哑叔哭，第一次看他哭是在我九岁的时候。

那是因为我跟同学阿成打架。阿成的爸爸是屠夫，那个时候屠夫在我们乡村里是有头有脸又有钱的土皇帝，一般人家都不敢得罪他。他家的孩子在那种氛围中长大，早就养成飞扬跋扈的个性，在学校经常欺负同学。

那天放学刚到校门口，阿成用事先准备好的苍耳子揉在我的头发里。我抠缠在头发里的苍耳，越抠绕得越紧，气急了追着阿成掐起架来，这时来接我放学的哑叔拉开了我们。阿成的爸爸正巧也来了，他认为哑叔打了他家的孩子。一言不发上去就给哑叔一个耳光，嘴里还骂:“他妈的，你这个死哑巴，胆大包天，竟然敢打我儿子，我扇死你！”哑叔惊愕地转过头，愤怒的看着屠夫，憋屈的泪水在眼眶里转。我急忙解释说我叔叔没打他家孩子。屠夫不由分说的对准我的屁股就是一脚，我趔趄了几下扑倒在地，趴在地上哭起来。

哑叔看我被打，心疼地哇哇大叫;随手捡起地上的一决砖头，像愤怒的雄狮一样向屠夫扑过去，几砖头下去屠夫的头上鲜血直流。两人扭打在一起，被循声而来的家长拉开。哑叔哭着比划着拉起坐在地上的我。人们议论纷纷，屠夫在家长们的谴责中灰溜溜地捂着流血的头向医院包扎伤口了……

哑叔虽然到张家倒插门了，但经常回家看我和奶奶。听爸爸和奶奶说我是在哑叔背上长大的。

哑叔比我年长一轮，我刚几个月他就喜欢抱着我东家跑跑西家溜溜的。有时骑在他脖子上尿了他一脖子的尿液，也不嫌骚味。

哑叔的胳膊致残没两年，二婶(张寡妇)也因病去世，她家的三个儿子也陆续外出打工。看着孤苦无依的哑叔我就把他接回了家。吃饭的时候，父母和我轮流喂饭给他吃。

有一天我和爸爸外出送货，妈妈送我儿子上学校。回到家看到哑叔用半截大拇指，夹着勺子往嘴里㧚饭吃。大拇指太短，力道不够，夹来夹去也夹不牢，可能饿急了，像狗一样趴在碗里吃。哑叔看我走到身边，抬起头不好意思地咧嘴呲牙傻笑。看着哑叔满脸的米粒和菜汁心疼地掉眼泪。

第二天决定带哑叔到上海做假肢……

亲情是世间最伟大的的爱，似一本不可捉摸的书，让人细细阅读，慢慢体会。

插图/陈颖

作者简介

魏华，江苏苏州人，生于1975年，医务工作者，当过老师，爱好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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