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有望》(长篇连载)六卷 午时惊梦闻钟声
王战鼓和尹松强骑着自行车,来到池塘边上钓鱼,他们一人点着一支烟,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尹松强很快进入了凝神定心的状态,王战鼓心里七上八下的,安静不下来。他的手机不一会儿就响一次,不一会儿就响一次。尹松强收起鱼竿拿着马扎换了一个较远的位置,正好在蒲子和芦苇丛的旁边。
中午已过,只钓了几条小鱼,乏力困顿,肚中又饥又渴,他们不得不收竿,把竿放在池边草丛里,然后自由自在地躺在池边的草里,枕了茅草与蔓草,仰面朝天,大片的白云飞过天顶,掠过平野,映照过平阔的鱼池,有风熙熙拂面,蚂蚱飞跃于身体的周围。他们不甘心,又重新开始搭竿垂钓,太阳已经西下,耀眼的阳光给对面的水洒了一片闪烁的银光,这银光反照在鱼标上。他俩鱼标都开始上下窜动、颤抖、摇拽,然后是起竿,一条鲫鱼压弯了竿稍,拉直了花线,扑啦啦溅着水花拉上岸来,直到傍晚,俩人的鱼兜里已丰实了许多。
他们一路骑车,到十字路口分开回家时,王战鼓嘱咐尹松强:“明天下午,你盯上平原乐队,照顾着彩排,明天上午我还要去省肿瘤医院,下午不一定及时赶过来,接待评委专家的晚宴宣传部已经安排到了蕙原大酒店,我要参加晚宴陪着客人。”“好来,放心吧,馆长。乐队的钱咱不能白花,咱要好好监督着他们,让他们出力。”
王战鼓最先得到了魏集生的电话,是他老婆用他的手机号给王战鼓打来的,她说老魏被车撞死了,在他们红白喜事乐队赶赴一场婚礼的路上。王战鼓几乎惊呆了,难道是文化馆的风水破了?近来不好的消息接二连三。他开着他的面包车最先来到魏集生的小区家里,家里挤满了人,包括楼道里,楼梯上和单元门外。
家里地板上排上了小桌子,点了蜡燃了香,放好了魏集生的牌位。魏集生的尸体直接运到了火化场,放到冰柜里储存着,儿女们朋友们帮着处理车祸事宜。魏集生家的蓬头垢面,她握住王战鼓的手一下跪下了,哭着喊着:“王馆长,你可要给俺做主啊,俺可咋活啊,老魏啊,老魏,你好狠心呢。”王战鼓搀扶起她,让她到卧室里休息,然后回到客厅里,经询问底细,估计三两天解决不了问题,事故调解恐怕要反复几次。王战鼓立即打电话从馆里叫了两个小伙子过来,坐守阵地,等小伙子们来到,他就告辞了,说是还要去省城看病人。
王战鼓再次来到省肿瘤医院,1814病房,病床上躺着柳馆长,他的身体已经单瘦的撑不起白色被单。他的老伴、儿子、儿媳轮流陪床,他偶尔吃力地睁开眼,所能看到的,只有白天的天花板,或对面的粉裙白墙。窗外幽蓝的山影已经与他无缘。他已经滴水不进,只喘着气,时紧时松,时儿声息全无。他的儿媳为日夜伺侯他凋谢了双颊的红晕,目光日渐迟滞,失去了平日里活泼的光彩。
“你柳叔有时糊涂有时明白。明白时也还认人,糊涂时只叫他妈,还说他看到了红色大梁,像是在故宫里。”柳馆长的老伴这样说,她满脸的皱纹里是平静的表情。“来……”一个低微的声音,是柳蒲超在说话。王战鼓忙去握住被单里伸出的蠕动的大手,那大手已经骨瘦如柴了。病人挣脱了王战鼓的手,指一指天花板,说:“不怪我,不怪我,我……”他嗫蠕着,气声稀微,他又转入糊涂状态,说着糊话:“看,红色大梁,这不是故宫吗?是红的”。
正午时,对面山寺的钟声响了,病房里人们忽然一惊,病人突然坐了起来,瞪着眼,惊愕的眼神,说:“是谁敲的钟?,给谁敲的?……啊……不!”“是寺院的钟声,按时打点。”小柳说。他说完这话,柳蒲超已经重新躺下,头歪向一边,咽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