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有望》(长篇连载)八卷 急剧衰落的自然村 3
越来越密的枣树、杨树和柳树之间,飞起喜雀的叫声却不见鸟影,但见绿色初掩,紫云淡淡的开阔的天空。在苍翠碧绿的麦田里,肖承匀端着簸箕拔菜,算是重温田野生活的旧梦,他直起了腰身,默默地看哥哥从对面的田埂上走来。忽然飘来一团淡兰色雾气和着柔风吹来,紧跟肖承均的脚步的是又一场暮春的雨,在他的身后,雨声早已在村民的篱笆上精妙喧响,而且村边池塘水面已是圈圈点点,闹起了一池暮春的水。
阴历3月25日,有太阳风暴。果然到10点钟,大地飞沙走石,狂风爆烈地旋舞着,摇憾着双土村民房间的杨树柳树,粗大的枣树。骤雨急风过后,肖承建承包的西南角的那片枣林,再一次落满遍地的青枣。骤雨后的墙根的草,尽情的疯长,几乎淹没了其间的小路。雨水珠儿晶莹饱满地挂在草尖上,枣叶间还滴着雨声余韵。一地狼藉,是年复一年的季节的景象,而几千年的风雨,剥蚀不动乡村乡情乡俗,剥蚀不动固有的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甚至农具甚至一缕瘦瘦弱弱的炊烟。
因为肖承匀的功劳,父母和哥哥也尝到了野菜的味道,是一些马齿菜和曲曲菜。因为烧烤主要是傍晚开始忙,肖承匀不急着赶回圆铃镇,他悠然地抽着烟卷,也递给哥哥一支烟。哥哥说:“我戒烟戒酒了。”肖承匀说:“奥,好!我也该戒酒,嗓子里老是有痰”。“看来,没有戒不掉的习惯,都是一些习惯罢了,可以培养新习惯替代旧习惯。钓鱼我也早就戒了,读了七八年的《禅》,钓鱼的心瘾也没了。感恩净慧法师!”
沉默片刻,肖承匀说:“别看我,小时逮鱼行,钓鱼在咱乡下可是不兴。我从来没钓过鱼。我四口人六亩地,全包给别人了。我也没闲着,我在圆铃镇上租了房子干烧烤呢”。“土地确权了吗?”肖承均问。“确权了,发证了。这一确权,重新丈量,查出了不少集体闲散地,我们的地没啥出入,就是全村的集体用地查出了不少呢,一直被老书记金角旺和金宝镰他们混用着呢。”
“确权了,土地可以流转。”“也不是那么心甘情愿。尤其是种大棚的种惯了。”“种大棚和租出去,收益差不多啊。再说,这个活科技含量不高啊,基本上赚受累。”“账是这么算,种大棚可不是一般的本事啊,起码要会开车,会沟通,会演讲,会算账,会社交,会咨询,会看人,还要会吹牛,能熬夜,能早起,能吃苦,能吃亏,能受气,还要会拍马屁,懂舍得,懂经济,懂假币,还要懂潜规则,经得起风吹,受得了日晒雨淋,受得了忙,守得住闲,吃的了苦,受的了罪,防得了小偷。只要是在这个行业混上十年二十年的,估计不成精,也都已经看破红尘了!”
肖承均想起了,肖承建承包的枣林,一夜风雨,一地的狼藉。城市急速发展,农村青壮劳力都流向了大城市,乡村只剩了躯壳,空落落的。而城乡一体化改造,城镇化建设,合村并点,在加速摧毁乡村的躯壳。诗意乡愁只能在唐诗宋词里找到了。从肖建虎那一窑砖,到肖承匀的老鼠药,朴厚习俗在功利主义追求中荡然无存了。失去了传统文化的庇护,失去了土地失去了农民身份又失去了躯壳依托的乡村的人们,不成了孤魂野鬼吗。而今的风雨,不仅仅是剥蚀,而是摧毁了乡俗乡情和乡邻关系,摧毁了乡村固有的文化、乡村意识,还有农民的身份、自然村和袅袅炊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