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魂,成长丨军歌里,我又想起了你

“军港的夜呀,静悄悄⋯⋯”收音机里一阵军歌的悠扬,飘然而出。轻柔甜美的曲调让人神情舒展,眼角飞逝的车流夹杂着雨水的洒脱,直接潲向挡风玻璃。歌声与风雨相融,凉意中流淌着往昔的记忆。今天是“八一”,收音机里嘹亮的军歌让我想起了你。

一个儿时的玩伴,一位永远的军人。

(一)

儿时,你同我一样,随着父亲远赴闽北读书。

那时,你就展现出桀骜不驯的性格,骨子里一股不服输的刚强。

我们都来自闽南农村,不会普通话。但想进入当时的小学,要求进行面试,而面试的内容很简单,就是用普通话简介自己及家庭情况。父亲用几天的时间教会我如何回答这些问题,你也一样。临场,我却懵了。竟然忘了父亲的名字用普通怎么说,结果这个成了你一直嘲笑我的话题。

虽然我很在意,但是没有办法,我打不过你。其实,你也不会欺负我,你一直吓唬我。

我们常常一起在山中捕蝉、抓虾。你总是恶作剧,喜欢吓唬我,因为一直以为这是非常有成就的故事。你的胆子很大,会抓来青竹蛇,然后在我面前使劲的炫耀。那每一次的晃动,虐起我的惊叫,你认为男儿就应该血气方刚,可我就是不敢。

你小脚边长了个肉疙瘩,你的父亲不知听信了什么,说这个肉疙瘩有根,如果不连根拔掉,会不断扩展。而且不能用刀,一定要用指定的某种草的草柄来拔。我一听就只知道痛,可是你却无所畏惧。

拔时,我看见两根草柄交叉从肉疙瘩上穿过,在小脚上汇成了一个“十”字。然后向上拔。你竟然咬着牙根,没有吭一声,最终是在一片血渍中,我只是在你“哇”后才知道一切结束了。你痛得咧嘴,却强颜欢笑,那张笑脸是我见过最丑的时刻,刚强却深深烙在我的心里。

你非常勇敢。

因为你的顽皮,在老师眼里,你一直是个爱捣蛋的学生。

我们去春游,老师特别强调出门在外,不要惹事。当然,主要是针对你而言,其他同学包括我都是乖乖孩。

到达春游地点,老师一阵嘱咐。终于让我们自由活动,这是我们盼望的,因为不用排着队,没有手牵着手的束缚。

可是老师的决定很快收到了“报应”,你与一个流浪孩子打起了架,流浪孩子被你压在了地上。

老师思绪定势地责骂起你,你却咬着牙关,不服气地瞪着那个流浪孩子,握紧拳头。

在同学的讲述中,老师终于明白了。是那个流浪孩子向班里的其他同学要钱,其他人都不敢吭声,有的给了,有的躲避。唯有你不给,更要求流浪孩子把抢去的钱拿出来。

老师愣神了,报警。

流浪孩子被警方带走,老师却惭愧地沉默了。

由于你的个性“顽劣”,你的父亲只好把你送回老家,我与你也只能在信件里继续着故事。

(二)

小学毕业,我回到了家乡。入学的第一天,父亲告诉我,你也在这间学校。我心里一直期待着你会是什么样子的?可是年段有六班。

第一天上课,我迟到了。随着我一声弱弱的“报告”,教室后面,我看到一张笑容灿烂的脸。半起立着,举着左手,招呼我到你的旁边。

我们又奇迹般的成为了一个班的同学,老天真是眷顾。

你还是你,只是在狂放不羁里多一份少年的风趣。

大伙都有自己的自行车,骑着四处闲逛,我却连车子都不会骑。你特地从家里骑来车子,教我骑车。

我在车上,你在车后。我胆怯地踩着脚踏,你稳稳地抓住车后座。

我一次又一次从车上摔下来,你一番接一番地鼓励我。说自己第一次学车摔成了狗熊,我不知道摔下来与狗熊有什么关系,可能是想表达摔肿了吧?

学校里寄宿的学生用水,只有一口井。所以每个班级都会设置几个小水桶,便于大伙取水。水桶总会放置于教室后面。

你无心听课时,竟然想出许多法子捉弄我。

老师在黑板上讲解题目,你却拎起水桶,趁我关注黑板,一把扣在我的头上。结果我成了机器人般,有了一个水桶般的大脑袋。

班主任气急败坏,狠狠批评了你,你却一脸的不屑。反正,我不想读书,扔下一句话来,扬长而去。

我们又一次分开了。

(三)

以后,我们没有再见过一次面。

听说,你与村里的一群小伙儿,经常喝酒、闹事,父亲被你气得差点断绝父子关系。你的父亲曾经当过兵,他想让部队提炼一下你。

你参军入伍了。

再次见面,是你入伍的第二年。

探亲回来,你来到我工作的学校,我突然发现,当年那个恃才傲物的神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精神抖擞的你。

以往眼里的那股刚强,现在更增添了无数的坚毅。

看来部队的历练,使你成熟了许多,也矜持了许多。

或许是对过往的不堪回首,这次见面,我们没有聊得开,只是静默地各怀心事。

你回到部队,却将那天没有说的话全部写在信件里寄给了我。

你说:

过去太不懂事,只知道逞一时之能。唯恐天下不乱的想法,造就了许多的坏事。虽然不至于违背良心,但是现在想起来自己十分的后悔。部队真是一个锻炼人的地方,要是没有来到这里,永远也无法理解过去的自己是那样的愚蠢与傲慢。

现在自己每天认认真真地训练、实实在在地学习,把过去那些做错的事,尽可能的弥补。虽然这样有点亡羊补牢,但是自己感觉十分的痛快。

现在每天都很累,却很充实。以前一直不知道每天要干什么,甚至无聊地搞破坏,现在想想,当时真是太无知。

同时,寄来了一张在部队照的横劈叉的照片,表达自己改过的决心。

看完信件,我心潮澎湃。为你的改变而庆幸,为你的改变而欣赏!

(四)

再有两个月,你就要退役了。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你却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那是当年特大的台风,台风势不可挡,可在生命与国家财产面前,你选择了后者。

此时,收音机响起了军歌,恰巧又是台风之时,我想起了你。

想起了,曾经一起童年稚嫩的欢笑。

想起了,曾经一起诙谐逗趣的搞怪。

台风呼啸,仿佛为你吟诵。军歌嘹亮,确是为你歌唱。

1996年9月9日,在服役的广东湛江南海舰队里,在抗击当年特大台风中,为保护国家财产时。你,壮烈牺牲,年仅23岁。1996年9月24日,被民政部追认为“革命烈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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