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紫熙:南北方山水画差异

南北方山水画在技巧、风格上的差异,我认为在五六十年代。北方的山水画太过注重于笔墨,皴、擦、点、染面面俱到。我记得以前看了北方的一位老画家的画,叫什么名字记不清了,画的是乌江,用很粗的笔画一块大石头。但整个画没有气势,画面里多是空的,太小气。小气的毛病在哪儿呢?他不是用笔墨的变化来处理景物,光用一支大笔来勾一个石头的框子就算了,这不行,是站不住的。其实还是要用小笔一笔笔地画出来才好。这张画说起来是乌江,画祖国西南的山,应该很有气势,但看起来小气得不得了,可惜现在手里没有此画,如有的话可以看看。他这画包括当时北方几位老画家的画都是受老的技法的束缚。

魏紫熙 《晨曦》 立轴 设色纸本

当时江苏画家的画就有所突破。他们在画画时不是说每一张画里一定要有皴、有点、有勾;有时候光勾,也有时候光点,有的时候什么方法都有,这样的画一看就有气势,这是为气势而画画。北方的有些画家,为皴、擦、点、染而画画,认为皴、擦、点、染是中国画里必不可少的东西。其实并不尽然。就我说的前面的那个人,他到西南我们也到西南,回来画出的画就是两个样子,我们的画看着是新的,欣欣向荣的,他的画看起来却老气横秋的。当然,这是北方的某一部分人的情况,不是指全部。

不能把在北方画家的画都叫北派。西安方面具有代表性的就是三个人,各人是各人的画风。

石鲁就是要搞新的创作,不重复别人。他创作画时,不管是用墨、用色,只管向纸上泼。借鉴一些老的传统的方法并反其道而用之。有的湿画,有的干画,这样来处理。

石鲁 《秋山图》

赵望云就是用他的那一套。何海霞就是何海霞那一套。各人的面貌很清楚,没有一个总的感觉,不像江苏的画那样都差不多。江苏的画渲染的时候都是大染的。勾线的时候不拘形式。

傅抱石的那个皴法,线很长的,用大笔拉的线勾出来的,钱松喦是慢慢地用小笔皴,但并不碎,浑然一体。我们这几个人各有各的面貌,但有一个总的面貌,这样就有了新金陵画派之说。

赵望云 《巴山新村》

在我看来各人还是各人的画风,一看就能知道是谁的。江苏画家的画通过当时以傅抱石为首的两万三千里的写生,都注重于深入生活,从生活中来,表现生活里的内容。都是写生大山,有的要画得夸张一些,有的要画得压缩一些,但还要像那个地方的山,不能不像,不能总用一种手法,有些人画各处的山景,都像是一个地方的一样,就是因为手法不够所造成的,我说南方的山水画就是指江苏画家画的山水画作品,至于岭南派的那个南方,是另外一个路子。

再看看以前北京的那几个人,关松房、秦仲文、吴镜汀等,一个路子。画的都是那个样,皴、擦、点、染都有,但就是不能大染。后到北京的何海霞的画不会染云,要有云就空出一块来,要么就是勾出云来。以前北京的画家不会染云。

傅抱石 《乾坤赤》1964年3月1日 南京博物院藏

其实中国山水画老的传统里面,染是很重要的一环。比如说雨景,我小时候就知道。那时我家县里的一个老画家,画得并不好,但是他的路数讲起来还是有道理的,是他教我画雨景一定要用把宣纸打湿了染的办法,还有一些中年画家,现在也称老年了,也吸收了一些传统。

其他在山水方面,我说吴冠中只能是勾勾线,作为中国画来说,他的笔还没有压下去,只能用笔尖在那里戳戳。现在有些人画画,用笔是只用笔尖画,可能是受到笔的影响,用的毛笔都是长锋、硬毫,也许是油画笔。中国山水画里面有时笔要压到底,有时笔要跳起来,这样变化才多。山石的画法,不是用同样粗的线表现出来的。有粗,有细,有面,有线;块面分明,所谓阴阳向背都要分开,要分开都是在用笔的变化上而变化得来的。

秦岭云 《门泊东吴万里船》

现在一谈到中国山水画的技巧都说是落伍了,这是不对的。实际上这些中国画传统的技巧够研究一辈子的。没有说完的时候。要不断地学习,不断地提高,这样我们画出的画就会有不同的风格,不同的面貌。前些时候看到有的人的画不想下功夫,想走捷径,大笔把墨一泼,摆到那儿,就算一张画了,这不行,你就是大笔泼它一下,泼墨在纸上泼一大块黑,你还要注意有浓有淡,这里面还有文章可以做,使之成为一张好画。不能忘记中国山水画不是一遍就画成的,要多次多遍。山水画没有那么简单。

钱松喦《春》

现在画中国画的人很多,那么多人喜欢画并从事这项事业,这是非常可喜的。山水画究竟会如何发展,现在很难说。但只要真正沉下去画,说不定还会有人画出来。总之各人对艺术都有自己的理解,自己的追求,不论是“北方派”还是“新金陵派”,反正现在的画都是千变万化的,今后社会能承认哪一种,最后还是要通过社会实践来认可,也许将来中国画会变得面目全非,也许还会保留现在的面貌,这谁都无法预言,艺术总会按照它的固有规律向前发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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