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有望 棺材 2

只要肖明岭在家,二奶奶吃饭后就坐着马扎守在敞篷门口。肖明岭出门,她就放松地到处转转,或者到大门口到大街上,在阳光下坐一会儿。今天,她见肖明岭出门去了,又听到街上有四奶的声音,她于是提着马扎走出了小巷,到了大街上与四奶奶闲聊,二奶奶坐在马扎上仰着脸,四奶奶不轻易坐下,她一手拄着腰部,就这样站着说话。她们很快谈到了最关心的话题,那就是新推行的火化的事。

四奶奶说:“人死了,还要到炉子里烧烧,能不疼吗?一个全尸首也落不下啊!”二奶奶说:“是啊,咋就不早死了呢?入土为安,还要火化!谁能受得了啊!”四奶奶说:“你好歹有口柏木棺材,我要是死了,我侄子还不薄卷席埋么。”二奶奶说:“别提了,俺岭呢想毁了俺那口柏木棺材做大门呢,你说说,我就是死了也不安生啊。”她说着,肖明岭从大街的东头走来,领着一个中年木工,那人斜挎包,包里装着刨子、墨斗,肩上扛着小锯。当肖明岭和那人走过二奶奶身边,她猛地站起身,一下抓住了儿子的手,说:“让街坊四邻评评理,你毁了额(我)的棺材,这叫孝顺吗?你让我死了算了。”她一头朝着肖明岭怀里撞去,肖明岭打了个趔趄,差一点没有被撞倒。“俺娘唉,这是咋了?俺不是说好的吗?等将来有了钱,先给你补做一个不就是了。”肖明岭说着,就拉那人往家里去。她小脚得得地追到家里。肖明岭一看,没有办法。就对老娘说把木工支走了,他其实是领到肖明山家暂时避一下再说。

在正屋的门槛外,肖明岭蹲着抽他的长杆烟袋,所谓喜酒闷茶窝囊烟,一缕缕的蓝烟缭绕他的紧锁的眉头。每年过了大年初一,他和蔼的表情和活泼的性格就复活过来,高兴了还会扭一段山东秧歌的他。当一袋烟抽完,他嘴角现出一丝笑意。他把肖承建打发出去,不一会儿,他的妹妹肖明珠从西面一里地的邻村,赶着驴车叮铃叮铃地来了,说是接老娘去呆几天。这时,老娘也不能说啥,因为每年这个时间,她的闺女都会赶着驴车来接她。就这样,用了一天多时间,那口柏木棺材在聪明的木匠手里变成了大门的门框和两扇门,然后上了桐油,门扇上钉上黑色的大铆钉。经过几天街坊邻居帮工,肖明岭的角门焕然一新。等二奶奶回家来,她看着崭新的角门愣了半天,欲哭无泪。她回到自己的屋里,躺着床上,两顿饭不吃不喝。田红柳又想发作骂人,承建也不理奶奶,奶奶这才不情愿地一下坐起身来,自己下了炕,俏不声地来到肖明岭屋内的饭桌前。从此,再也不提棺材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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