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智泉流韵》特邀作家艾平原创散文《海 妖 作 浪》
海 妖 作 浪
投宿山东长岛次日,载着游客的大巴驶向海滨浴场。出游其实也是寻觅一种刺激,活跃一下僵化的经脉,至于别的收获,顶多成为日后的回味,或然背囊里的购物,捎给亲朋一个小惊喜。人到中年,我只在故乡的河流和水库游过泳,说来挺不自信,能承得住海浪的拍打吗?
在简易窝棚换上泳裤,赤脚走在海滩,一望海天,把儿时的梦写上湛蓝幕布,这时我的心绪突然变了样——不投进海的怀抱,不知家乡河窄湖浅。海没有轻摇的舞步,在无风天里,海浴的人们把舵着身体,免被浪推向深薮不能自己。
碧浪吞吐着琢刀将海滩磨做松软,岸挡海水在脚凹里品味,咸涩是她的质地。于是趟在浅水域,走读太阳下的湛蓝……
海线在天际划上一个破折号,隐没在视野混沌里。一条杠在学生作业本上只是一个加重符号,在竞技场是运动员冲刺的坐标。黄河把高原泥色吐进内海,成了黄海与渤海分域的线条。故国版图廓线也不是现在的模样,被沙俄的刺刀划去背脊上的肌肉,留下斑斑疮痍。在这百余年间,鸦片战争的硝烟,甲午海战的阴霾,一波波笼罩在中国海上,大海的呼啸变得凄厉苍然。在这百余年间,捍卫主权是国人不息的探索和奋斗,从洋务运动到“五四”反帝声浪,从北疆铁骑御侮的唿哨到太行山抗日的烽火,直至焚毁一切不平等条约的烈焰,无不闪耀着一个民族的光芒。大海在五星红旗下,恢复了她的宁静和湛蓝。
着一腰短裤躺在海滩上,手把热沙撩上躯体,任沙粒一溜溜滑下来,在重复自己动作中,想些与海有关或不着边际的东西......
我对海最初的摡念,缘于儿时听祖母讲的海妖的故事。那故事梗概为:一打柴少年蹲在树杈上,瞥见海水突然分开,窜出一个棕发碧眼海妖。海妖猫腰打眼蓬张望一阵,又扎回水里去了。已而,海水再次劈开一条路,走出一队人抬着花轿,轿上坐一老婆婆。打柴少年惊讶之余,悄然跟着花轿来到庙会,见老婆婆在丫环簇拥下,走摊串铺挑东西,不意中露出裙钗里的蟹爪,他失声叫喊“妖怪来了。”这时,天骤然变暗,风起云罩,眨眼间海妖没了踪影。第二天,打柴少年见海妖出没那片水域变成黑褐色,分水夜叉哨探被龙庭斩首,妖婆婆由于惊吓生出病来。海妖因觊觎人间幸福,弄虚走险,自食恶果,那么人间的妖孽呢?
人性之我沦丧,魔性之我吐丝,荼毒施于邻邦,专做强盗勾当,形同海妖。
在战争年代,年青女性成为一个脆弱群体,是人妖掠食的目标之一。我一远房亲戚,家在漯河地区,当年日本人侵占她的家乡时,正值22岁芳龄。据老人说,小鬼子进村后抢鸡抢犬抢女人,爷爷将她脸涂了锅灰仍放心不下,又藏其于地窖。8个月后日本战败,许多鬼子兵跳进漯河自杀,做了溺死鬼。接着,国民党13军开过来。一天,有个大兵窜到院里声称找东西,眼睛却在女人身上打转转。她爷爷守在房门口,对那大兵说,鸡狗都在院里,要捉就捉吧,屋里啥吃的也没有。那个兵悻悻而去。
两年后的一天夜里,一阵敲门声惊醒全家,打开门见一群穿灰军装的人,说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她爷爷仍回答屋里没得吃。那些兵道,只想歇歇脚而已——这波人在腾出的屋子一厢很快睡去。没有安顿下来的人,要她爷爷帮忙敲邻居家门借宿,这时爷孙俩看到满街的队伍噪杂而不乱。回家后爷爷蹲在门槛上,一眼不眨看护着孙女。
一个多月后队伍拉走,几个军官模样的人到家里,询问丢了坏了什么没有,并说他们会照价赔尝,爷孙摇头微笑。事后听说这支队伍是八路军﹝解放军﹞,从此家乡再没有打过仗。
据我老家健在的老人讲,44年日本鬼子打常村经过,乡民躲进了山里,东邻一老妪不愿离家,被鬼子强迫做饭,家里木什当柴烧个精光。鬼子临走,又在该户面缸屙屎。一群鬼子在澧河洗澡,结果淹死个短命的,当了孤魂野鬼。
日军一支骑兵北犯叶县,途经澧何大桥时,遭到抵抗组织预埋炸药伏击,几个鬼子兵当场殒命,未死一人被塌桥石板卡住,呈跪地求饶姿式。同伙弄不走他,干脆执刀割去他的头颅,与其他尸体一起焚烧。日本人的冷血可见一斑。
发动侵华战争持械人有罪,制造杀人武器,送子送夫上前线者,能说他们亲善?我对日本人民是好的这一断言,始终持怀疑态度。老账没有清算 ,新账又立户头,钓鱼岛的闹剧再次明证了海妖的强盗逻辑。人性破界猛于狼,我从日本人的弓腰哈礼中,常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
中日两国的较量,说到底是两种文化的较量,谁更有耐力,看其文化底蕴和新锐。一国欲占领另一国土,必先灭其根植土壤的文化,文脉不绝则国倾而不倒。一九三一年,日本占领东北后,推行演化教育,培养亲日情结,教学日文唱日歌,从意识形态上毒化青少年,这场战争比刀枪相向更可怖。但日本军国主义者忘记了文明由野蛮进化而来,天皇的声音在哈尔滨响起,犹似鬼蜮啁啾缭绕,华夏儿郎自觉或不自觉中,抵制了异邦移植细胞的魔鬼伎俩,民族文化如一道天然屏障。
海妖作祟翻不起大浪,就连曾一度支持中国抗战的希特勒,都鄙夷日本人只配在海边捕鱼。可见撒旦与海妖之间,有反人类共通之处,亦不乏彼此相轻蔑,互使绊子更是拿手戏。
二战后日本靠教育固国本,而以劣质文化快餐输向被觊觎者,譬如儿童动画片《流氓兔》,仅标题名子就碍眼,何来善意?
由此,想起春秋时谋士文仲,为越王勾践伐吴支招,送奇花异木给吴王阖闾,怂恿他大兴土木以耗国力;将蒸煮过的麦粒赠给吴国作种子,扰其民生;收买奸细鼓捣生事造内乱,最终搞得吴国由强而弱,积弱而亡。说到汉奸有史可查,在历次外夷入侵中皆不乏之,难道这拨人不怕被挖祖坟?他们更明白跟洋鬼子打下手,能图个眼前快乐,可见没有信仰多么可怕!
中国封建统治者无不推崇奴才式管理,用比自己能力差的人帮着打理业务,便于驾驭;以愚民术求得政权安稳,利于掌握。人民如羊,管者如牧人,千年经验代代吸收,绵延不绝。故而,鲁迅先生说,“当奴才成为主子后,他不会平等待别人,而必定奴役别人。因为在他们眼中,人只有两种,一种是主子,一种是奴才。”
人性的复苏,只有在红色风暴到来时,新文化运动催开了奴隶心中的花朵。 我喜欢那首战斗在太行山上老歌,她喊出一个被奴化民族的觉醒和抗争:
红日照遍了东方,
自由之神纵情歌唱,
看吧,千山万壑铜壁铁墙,
抗日的烽火燃烧在太行山上,
光焰千万仗......
俯卧沙滩上,看远帆冲浪,近人豪游,再凝视走来的打日本小旗的游团,我不觉又想起祖母讲过的海妖的故事。中日关系脆如花瓶,好看只在外表,日本从未停止过觊觎之心,对其好与不好结果都一样,因为魔鬼贪恋人间幸福,而不喜欢人比他过得滋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