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枫桥人真不简单,竟然在家里搞了个“三贤馆”

(枫桥三贤文化馆鸟瞰效果图)
本文图片均源自网络
在枫桥建造一个三贤馆,是枫桥人民的百年梦想。现在这个梦想即将实现了,有消息说,年底前“三贤文化馆”即将奠基动工,这标志着枫桥人民终于可以圆了这个百年之梦。
说建三贤馆是枫桥人民的百年梦想,这是有文献依据的。因为早在一百多年前的陈遹声时代,枫桥即有“建乡祠、祀乡贤”的动议。无非一个字的区别,那时叫“祠”,现在叫“馆”,内涵其实是一样的。
这件事,不经意地记录在陈遹声一首诗中。这首诗叫《题东化城寺壁》。顾名思义,是陈遹声写在东城寺某堵墙壁上挥毫而就的一首诗,事后他将诗整理在稿纸上,且还在“佛龛添供乡贤像”一句后加注:“拟于祠旁建乡祠,祀煮石、铁崖诸先生。”那么也就是说,清朝末年,在东化城寺尚保存完好的时候,枫桥曾经有过一个规划:在化城寺边上再建一个乡贤祠,专门用来祭祀王冕(煮石先生)、杨维桢(铁崖先生)等枫桥历史上著名的“乡先辈”。当然,陈洪绶肯定也在其中,《题东化城寺壁》诗中提到的枫桥人,正好就是后来的“枫桥三贤”。
成就一件事,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枫桥乡贤祠最终难产,一定是其中某个环节出了问题,而辛亥革命和西学东渐一定是无法避开的客观因素。

(三贤文化馆入口书画院效果图)

枫桥乡贤祠虽然没有在东化城寺旁屹立起来,但“枫桥三贤馆”的雏形,却在紫薇山脚的一个私家庄园里悄然诞生了。这个庄园不是一般的庄园,这个庄园就是赫赫有名的畸园,也叫授经堂,也叫带山草堂,他的主人是清末进士陈遹声。
陈遹声有多种头衔,但我还要给他一个特别的头衔——“枫桥三贤”第一传承人。“枫桥三贤”一词,由何人概括?由何时开始?尚未见史料记载,但我认为它发端于陈遹声对三贤的传承与弘扬。虽然陈遹声没有直接使用“枫桥三贤”这个名称,但他为后人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地说出“枫桥三贤”提供了生动形象的蓝本。
陈遹声做了一件很“毒”的事,他竟然在自己家里搞了个“三贤馆”。
这个三贤馆,占据了畸园不小的空间,因为它包含一楼和一室。一楼,指“拜王揖杨之楼”,用现在的话来说,相当于王冕与杨维桢的纪念楼。一室,指“十莲室”,用现在的话来说,相当于陈洪绶的作品珍藏室。
拜王揖杨之楼”,名词取得十分特别。拜揖,即打躬作揖,是弯身抱拳行礼,表示恭敬顺从的样子。拜王揖杨,表明陈遹声对王冕、杨维桢两位先贤发自内心的敬重。这个楼肯定是藏书楼,至于它里面到底收藏了什么书籍,我们就不得而知了,但陈遹声在自家园里辟出一个楼来纪念枫桥二贤,足见其胸襟的宽广,见识的远大,他对先贤发自肺腑的尊重和举动,足以感动枫桥的每一位读书人。从这个意义上说,陈遹声堪称枫桥乡贤文化的先驱者。
陈遹声有一首诗,是专门写“拜王揖杨之楼”(诗题)的,诗曰:“诗派乡先辈,风流推铁崖。煮石亦无敌,坛坫与之偕。闲弄梅花笛,往寻王竹斋。登登跻九里,费却几青鞵。”前半首说杨维桢开创了一代诗风,而王冕可与之相提并论;后半首则写自己对两位乡先辈的“拜揖”之情,自己不仅学杨维桢吹梅花笛,还经常去九里山踏雪寻梅,连鞋子都踏破好几双呢。
(三贤文化馆通高序厅效果图)
在陈遹声的诗作中,经常出现“铁崖”“九里”“铁笛”“煮石”这些明显带有枫桥三贤特征的词,他以身为三贤故里人而自豪而骄傲。他留下了不少写三贤的诗,诗句如“萝渚风流新眷属,铁崖诗酒旧乡亲”,“残年息壤自安排,北接兰亭南铁崖”,陈遹声以罢官归耕、地近铁崖而自得,且视杨维桢为乡先辈、旧乡亲。诗歌如《九里村人》,这样写道:“村北村南尽种梅,梅花白白雪皑皑。寒林无鸟檐梅落,知有高人踏雪来。”陈遹声雪天访九里,将九里村的雪中梅景状写无遗。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陈遹声还是诸暨“一诗写三贤”的开创者。这样的诗目前已发现了两首:
一首:“寒素家风咬菜根,耕田识字望儿孙。半床红叶扬州梦(陈老连遗事,见《扬州名胜录》),九里梅花处士魂。宅埠溪园依北市(始祖元岗公居宅埠溪园,在枫桥市北),杨园诗派接西昆(铁崖旧居在枫桥杨蔬园,其近体诗实脱胎西昆)。闲邀邻叟谈遗事,耆旧宗风今尚存。”(《移家诗》三七)
一首:“离家十里古泉塘,百尺书楼旧姓杨(铁崖故居在泉塘村,其读书楼旧基犹存)。后辈词宗推老悔(老莲别字),同时诗派异元章。集多乐府梅花弄,墓在华亭修竹乡。一事胜于老蛮子,丙舍己营带山阳(明太祖呼铁崖为老蛮子)。”(《移家诗》三八)
(三贤文化馆礼仪主院效果图)
(三贤文化馆入口人视效果图)
这两首诗,其实属于陈遹声的乔迁之作,即由陈家东明堂故址搬迁至畸园时创作的,故称“移家诗”(共五十首),其鲜明特征是一诗含三贤。这是“枫桥三贤”最早的诗文记载,也是“枫桥三贤”的出处所在。陈遹声诗中也时时提到见大亭与骆问礼,但并没有“一诗写四贤”的诗作。这是我判定“枫桥三贤”发端于陈遹声的一个依据。
在畸园,陈遹声也没有将陈洪绶与王冕、杨维桢放在一起,而是特辟一个“十莲室”,这是因为陈洪绶是自己的族祖,且自己又拥有陈洪绶的较多真迹,故要另行珍藏与供奉。
十莲室”名称的由来,是根据陈遹声“藏老莲诗稿、字画十种”而命名。他有一首诗就叫《十莲室》,诗曰:“老莲书画诗,自来称三绝。吾昔勤蒐罗,家藏此十帙。山川破荒械,龙蛇走险壁。时有带山灵,来窥十莲室。”陈遹声广泛蒐罗(搜寻),得到了陈洪绶的真迹共“十帙”。这十帙真迹,犹如十瓣莲叶,构成一朵奇异的莲花,这无疑是带山草堂的镇园之宝。因为既是陈氏祖宗的真迹,又是一代名家的真迹,自然弥足珍贵。
从《移家诗》第四十首中,我们还可以得知十莲室的布置,诗中有这样的内容:“独树枯枝遗墨在(余藏有老莲《独树枯枝图》),十莲净室瓣香留(余得老莲手写诗稿及书画十种,因筑十莲室以贮之,供老莲像于中)。”不难发现,十莲室是真正意义上的陈洪绶纪念室。除了有陈洪绶的书画、诗稿珍藏其中,十莲室内还供着陈洪绶的遗像。十莲室尽管只有一个房间那么大,但若是保存到现在,那肯定价值连城了。
关于陈洪绶的遗像,陈遹声专门写过一首诗——《题老莲先生遗像》,诗曰:
“先生与我同宗氏,我于先生为别子。前后相距十七世,四海扰乱复如此。先生行空如天马,耻受羁勒知者寡。纁帛不受监国征,姓名不持东林社。我生局促如蹇驴,羞恋栈豆谢宦途。乱世功名让竖子,皋桥赁庑作舂奴。天下纷纷尘堀堁,朝纲尽为横议堕。先生不为复社汙,今世胡为天生我。先生编诗书酉申,明朝四十八年人。(“敬书己酉甲申年”“明朝四十八年人”皆先生诗句。)我逾此年将廿载,宣统二年庚戌春。清朝尚存我不死,苟延残喘终已矣。凌烟阁绘沐猴冠,如今朝局竟若此。安得先生重画水浒牌,汉官威仪寄优俳。古服古鍪郁作忠义气,使今之魍魉魑魅对此面目若死灰。咄咄何人写先生照,呼之欲出若郑思肖。我视先生鬓稀而发少,文章无灵身家不了。夜半嘻嘻山鬼见诮,愿学先生卖画换酒、杀粉调铅,徉狂以终老。”
(三贤文化馆区位示意图)
(三贤文化馆主院山水景观效果图)
枫桥三贤,是时代大浪淘沙的结果,也是乡贤文化传承的结果。但在枫桥历史上,除了陈遹声,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样,对枫桥三贤如此钟爱、如此研究、如此传承的人物了。就像骆问礼辞官归家独创《家礼》一样,陈遹声对三贤的传承也是独树一帜,可圈可点。陈遹声的诗文成就和书画收藏,正好契合了三贤传承的内在规律,他私家独创的“拜王楼”“揖杨楼”“十莲室”,其实就是枫桥历史上最早的名副其实的枫桥三贤馆。一百多年后的今天,包藏三贤馆的畸园已经灰飞烟灭,而在紫薇山下诞生现代枫桥三贤文化馆,或是对畸园老人的另一种告慰。
优秀的传统文化就像小草,它有顽强的生命力,“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如今,枫桥文化正迎来一个崭新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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