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红军回忆红军过草地的一日!

一天的行军,使人疲劳无力,晚上大家都希望找一个比较干燥的地方躺一躺,弄个火,烧碗开水喝,也烤烤湿透了的衣服。可是,草地的自然环境,就连这个不应该成为问题的希望也落了空,我们仍在草地上,将就了一夜。

天蒙蒙亮,我们的班长邱成同志,按着指导员的指示,拿着他的破旧的烧得漆黑的洋瓷碗,细心地分配着班里仅有的也是最后的一点青稞麦,虽然这些未成熟的青稞麦,由于烧得焦黑,吃起来又苦又涩,但大家拿着它,就像得了宝贝一样,喝着河沟的冷水,小心翼翼地一口一口地嚼着,咽下去,这就是今天唯一的早饭。

黄淡淡的太阳已从东南角爬上了草地,我们收拾好了昨晚放在地上的东西,又照常出发了。部队像一条长龙,看不见前头和后尾,继续在无边无际的穷荒草原上,向东北方向挺进。同志们一个个都拖着被草地的毒水泡得又粗又肿的双腿,在没及脚面的污泥浆中,吃力地行走着。疲劳加饥饿,当然是够呛了,但谁也没有说出口,因为大家有一个共同的意志:战胜困难,就是胜利。

八月的草地气候,真是变化无常,不可捉摸。中午时分,顶头太阳晒得草地上的腐草污水,蒸发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怪气味,使人头昏脑涨,闷热得连气也喘不出来。可是,不大一会儿,四面乌云密布,电光闪闪,雷声隆隆,不知什么地方刮来一股大风,暴雨也随之而来,风雨中还夹杂着“冷子”(冰雹),没头没脑地打下来。同志们为了不被“冷子”打伤,把背包、洋瓷盆当作雨具,有的脱下衣裳,顶在头上。

在这紧张的时刻,队伍被风雨阻挡得不能前进,互相叫喊着,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忍受着暴风雨的袭击。约摸一个钟头,风把乌云吹散了,太阳又从云缝里探出头来,同志们穿着湿透的衣服,背上湿透了的背包,歪歪扭扭地在泥浆中又继续前进了。

在经过毛儿盖时,本来做了尽可能的防寒准备,上级发了毛布和生山羊皮,各人自己动手缝制了衣服,可是在这番狂风暴雨的袭击之后,寒冷仍然是刺人皮骨。多日来的日行泥泞,夜宿荒丘,加上不时的暴风雨的袭击,大家都在忍受着严重的折磨,每个人的体力正在大量的消耗中。

因病两天吃不下一粒粮食的我们的班长邱成同志,仍然和大家一样在这泥泞的草地上,拔着双腿上气不接下气地一步一步地走着,他额上的皱纹更加深显,颧骨特别突出,下巴越发尖起来了,脸像黄表纸一样,尽管是这样,但他没有休息,也不能休息,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在这种极端困难的当儿,谁要是坐下去,就永远再也不能起来了,要想摆脱这种困难境地,只有紧紧地随着部队努力朝前走。

同志们和上级一再地要对他帮助和照顾,他不但谢绝了这种帮助和照顾,而且经常鼓励大家说:“我们是红军,是共产党员,谁要是经不起这个考验,谁就会在这里垮下去。”

太阳将要落土了,团部发出了露营的命令。部队就在一条小河的南岸停下来,这就是我们今天的宿营地。我们一放下自己的东西,趁着天还没有黑,抢着到处去寻找可吃的野菜。一进草地,像灰灰菜这样的野菜,根本找不到,好大一会儿,才找到一点硬得像芦苇一样的野葱和野韭菜,但这也不能说不是天大的幸运了。

班长邱成同志因病得太重了,我们都叫他留在那里看行李,他说:“实际上在这个鬼地方,谁会来偷我们的东西呢,你们既然不许我去,那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吧!”谁知道在我们走了以后,他将自己仅有的一条扎裤腰的皮带解下来,用刺刀切成几截,分放在班里每一个同志的行李上面,当我们采野菜回来的时候,他不好意思地说:“我不能同你们一道去采野菜,很对不起,你们就拿这点皮带去烧着吃吧!”

接着,他又回忆地说:“这是我们打敌人五十二师时,缴获敌人连长的。”最后他又加上了一句:“那时我们的身体多好啊!我想我们走出了草地,身体一定还会好起来的。”

天渐渐黑了下来,我们披着毛布和生山羊皮,肩靠着肩,各人用自己的瓷碗,煮着野菜和皮带,准备晚餐。草地上的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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