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还好吗?

记得十几年前,广州刚刚开始非典的时候,朋友给我打电话,说那边在流传一种病,具体的症状说不清,可市面上非常恐慌,药店里板蓝根和感冒冲剂都断货了。

我跟着朋友的诉说,心里感觉异常的焦急,可我几乎没有任何行动。朋友一再跟我强调,应该没有什么大事。

从事后来看,那次确实是大事,可当我意识到的时候,一切都迟了,以至于过了很长时间,我都没有想到给他们寄一点药过去。事实证明,那些预防感冒的中药对于非典几乎没有作用。

去年的时候,我非常担心武汉的亲人们,真的有为他们夜不能寐的焦虑,这样的焦虑甚至比我自己遭遇还要强烈,可我依然是什么行动都没有。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口罩和酒精等防疫物资都已经买不到了。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始终慢了半拍,以至于每次哥哥姐姐给我打问候电话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这个电话应该我主动打的,心里当时的后悔劲逼着我恨不得放下电话的当下,立即就给回拨过去,以显示我一直在惦记着他们的心情。

我有好朋友在河南,或者朋友家乡在河南,当河南遭遇千年不遇的灾情的时候,我每天心都是悬着的,一直关注着那里的一举一动,郑州沦陷了、新乡沦陷了、焦作沦陷了。

我被惊着了,我看着发木了。

看到那里的水淹到农村房子的屋檐,当变压器都跟水几乎齐平的时候,那得是什么样的场景呢,断水、断电、潮湿、阴冷,甚至一日三餐是否能得到保障,这都是我事先没有想到的。

我不是不想问候,可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

鼓励他们、安慰他们,或者对他们喊加油和保重,这都是应该的,可我就是害怕这样的话由我说出来,我想象不到,我说了后,他们会说什么?他们要跟我说点什么的时候,我如何回应?

我总怕因为我的不当问候,让处于逆境中的人更加麻烦。我怕人家说我空嘴说白话,没有实质性帮助的问候,对于险境中的人,能达到什么效果呢?我一时真的不知道说什么。

我有这方面的社交恐惧和障碍。

记得有个外地的朋友得了重病,想了好几天,我鼓足勇气给他打了电话,躺在病床上的他接通电话后,我几乎不知道说什么了。

想了半天,我终于想出一句,看病钱够吗?

朋友的状况比我好多了,我知道自己问的是一句没有意义的话,他说,钱不是问题,最大的问题是,需要日常的看护。像他这样的,看护的重要性胜过一切。一瞬间,我不知道说什么了,我感觉任何的劝慰和安抚,那一瞬间都苍白无力,关心需要亲力亲为,关心需要实实在在的行动。可我对他几乎什么都做不了,我甚至想闭着眼睛往他单位寄去一些钱,最后我还是放弃了。像我这样没有处理复杂问题能力的人,在非常时期还是尽可能地不给别人添乱。

作为旁观者,也许觉得我心里有个结。也许这对于别人根本不是事,可我就把它当成了死疙瘩。

也许有人建议我换位思考一下,我在危难的时候需要朋友们为我做什么,我的答案是,让自己静静并努力走出困境。在没有针对性的解决方案之前,我害怕得到我自己应付不过来的热情。

我突然感觉到,我把理给说死了。

毕竟每个人思考问题的方式不一样,我不需要的,别人也许需要。我不敢说的,也许别人盼着我说。我说自己心里一直记挂着对方,可我在行动上没有丝毫的表示,我怎么能让别人相信我呢。

我还是该鼓起勇气,我还是该积极主动地,向远方的朋友说一句“你都还好吗?”

其实,我说前一句的潜台词是,我真的希望能为你做点什么。这是具象的,我可以付出的行动,而不仅仅是我自己认为没有价值的一句话。

朱晔(古磨盘州人)

安徽望江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金融作家协会理事;2008年开始文学创作,已出版著作6部,累计出版200万字。

已出版作品

历史散文(3部):《理说明朝》《理说宋朝(北宋篇)》《理说宋朝(南宋篇)》

旅行随笔(1部):《一车一世界》

长篇小说(2部):《最后一个磨盘州人》《银圈子》

期刊发表作品若干:散见于《文艺报》《厦门文学》《中外文摘》《金融时报》《安庆日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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