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品 | 坚持艺术规律 构建生态戏曲

王馗

中国艺术研究院戏曲研究所所长

中国戏曲学会会长

“十四五”时期是我国开启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第一个五年，同时也是推进文化强国建设的重要开局之期。在2035年建成文化强国的远景目标指引下，艺术创作与传播的高度、广度和深度，是文化强国之“强”的重要指标。特别是有着千百年艺术积淀的中国戏曲艺术体系，其创作既包含着千年优秀艺脉的稳健承续，也包含着现代创造成果的有序拓展；既面对着传承既久的民族文化传统，又兼容着屡变屡新的时代审美风尚，这都是做强艺术、做大文化不可或缺的内容。如何维护戏曲艺术生态的完备，如果推进戏曲艺术创作的水准，这在刚刚发布的《“十四五”艺术创作规划》（以下称“《规划》”）中做了深刻的揭示。

在《规划》确立的艺术创作基本原则中，强调“坚持艺术规律”，要求建立健全“符合文艺发展规律的体制机制和管理措施”，这是艺术创作从来都需要高度重视的前提。近十年来文艺创作紧密围绕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大力将党对文艺工作的战略部署和工作要求与文艺工作进行深入结合，用众多优秀精品力作来致敬时代、致敬人民，比较充分地体现出了符合艺术体裁、艺术题材、艺术创作团队的艺术规律。在戏曲领域，为数不少的新创原创，特别是现代戏、现实题材创作，将戏曲现代化的百年实践，做了进一步的艺术提升，由此形成了具有全国影响力的艺术现象，例如张曼君在现代戏创作中优秀的导演艺术、江苏省演艺集团江苏省昆剧院的现代戏“三部曲”（《当年梅郎》《眷江城》《瞿秋白》）、宁夏现代秦腔“三部曲”（《花儿声声》《狗儿爷涅槃》《王贵与李香香》）、河南省豫剧院三团连续的现实题材优秀创作，江苏、上海多剧种多院团整体多元的创作态势发展，粤剧在粤、桂、港、澳生态环境的全面恢复发展，等等，都是足以彰显新时代创作气象的重要成果，都显示出符合地方文化生态的艺术规律。

当前戏曲创作在取得优秀成就之时，全国存在着发展不平衡的艺术落差。从区域戏曲发展角度而言，经济发达的东部地区、沿海地区在区域创作态势、发展条件、创造活力、市场探索等方面，整体优于中西部内陆地区，包括在具体省区中省与县市的戏曲创作存在同样的差距，特别是边疆地区和大量基层戏曲在艺术定位、创作能力、艺术人才、推广宣传等领域，都存在更大的提升空间。从剧种艺术发展格局而言，大量偏于一隅的乡土剧种在保持其非遗属性之时，生存活力有限，剧种文化品质和艺术潜力的挖掘整理工作尚待推进。从剧院团发展定位和体制管理而言，文化主管部门对戏曲艺术创作的规律性把握并不充分，在推进“一团一策”时存在着政策、管理、经费和机制上的局限，细致的分类指导有待加强，特别是戏曲院团有效地进行自主创作和艺术积累的空间尚嫌不足。从戏曲人才培养而言，优秀领军艺术家的艺术经验总结整理有限，新一代领军人才的培养历练成果不突出，剧院团普遍缺失齐备的专业创作队伍。从戏曲文化生态而言，专业戏曲创作所面对的观众群体缺乏足够的更新举措，戏曲传统生态环境仍有萎缩态势，传统生态与现代发展空间缺少足够的承续扩容，尤其是戏曲市场空间的营造与拓展普遍势弱。需要指出的是，中国戏曲在近七十年来所形成的以“三并举”为中心的多元化创作，在大量剧种的具体实践中有所偏失，戏曲创作生态、戏曲艺术审美格局、戏曲文化品格的的完备性都有待提升。

正缘于此，《规划》立足“新时代”对于艺术创作的新要求，针对艺术创作的对象、方式、手段、机制，以及文艺传播方式的新特点，在创作工作原则中标举对“艺术规律”的坚持，这对于弥补当前戏曲创作发展中存在的不平衡，推进整体协调的生态空间，无疑具有更加科学、更加全面、更加切实的指导价值。十九大报告所提到的“新时代”，是从社会主义事业的发展阶段进行的历史定位和重大判断，这实际要求文艺创作在回应新发展阶段、新发展理念、新发展格局时，更应该在世界与人类的视野下，来深刻地标定文艺创作所依托的中国文化的发展方向。包括了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革命文化和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的中国文化，任何类型的文化组成都需要在新时代获得新发展。应该说《规划》确立的“发展目标”以及以“均衡发展”为理念的具体举措，如常态化的“深扎档案”制度建设、优秀剧目复排提升计划、优秀剧目轮演机制、对西部和少数民族戏曲的帮扶措施、针对弱势戏曲进行的戏曲传承振兴计划等等，都显示出对于“艺术规律”的深刻把握。

即以戏曲而言，优秀的传统艺术体系是中国悠久文明内容的高度凝练，而建党百年所进行的戏曲创造又深深渗透着革命文化的元素与内容，当下正在推进的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同样需要深度的文化传统来彰显独具个性的中国个性。从某种程度上讲，戏曲艺术的“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既需要在艺术上独具民族个性，更需要在文化上张扬民族旨趣。在创作中充分体现源远流长、至今不歇的民族文化思维，在创作中充分尊重体裁、题材、风格、流派等多元的创作立场，才是新时代中国文化的充分自信与充分张扬。《规划》特别提示在把握“社会主义先进文化方向”时，要“确保国家文化安全”，戏曲文化的整体全面发展需要中国348个剧种和木偶、皮影等戏剧形态的一个也不能少，需要边疆跨境戏曲艺术对于国家文化方向及其实践的充分秉持，需要专业齐备的人才队伍和优秀的领军人才的有效培养；需要戏曲艺术创作与市场、生态的充分互动。惟其如此，中国戏曲艺术才能在完善的生态中按照其艺术发展规律取得良性发展，戏曲艺术创作才能在具足的生态机制中按照中国文化发展的方向取得良性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