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丰:家和乡,游子的彷徨与抉择

无论走多远,家乡总是我们最温暖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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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在外打拼的家乡游子一个寄放心灵归宿的地方

  乡土文学   

家和乡,游子的彷徨与抉择

作者 | 惠丰

原创 | 乡土中原(ID:gh_06d145e3125e)

曾经天真地以为,家和乡是一个概念。

少时的家乡,籍贯与居住地是一体的。我们青纱账里揽月、小河沟里捉鳖,尚不知有汉,更无论魏晋。

及至成年,便被一种叫做梦想的东西牵引着渐渐不安现状,村上一位学究老伯扛着锄头、牵着小羊在我放学回家的路子拍拍我:语重心长地之乎者也一番后,大致意思是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年少人要身处寒门、志在青云。

于是我们挤进千军万马,在中招高招的独木桥上眺望城市。

高中二年级那年,我随同班同学从饶良第一次走进县城,在县政府招待所的食堂一角,我和同学平生第一次品尝到一种叫作羊肉烩面的食物。那是做厨师的同学伯伯给我俩提供的免费午餐,让我们吃完赶紧从后门溜走。我至今记得,又白又宽的面叶是那样光滑筋道、又白又浓的汤汁是那样鲜香醇厚、又嫩又弹的羊肉是那样诱人唇齿!而这之前,我对面条的印像只是拌着葱花的清汤稀面、浇了蒜汁的过水凉面以及偶尔奢华的豆角蒸面。那一刻,我暗地里发誓:进城去,不但居有竹,更要食有肉!

那届高考,全年级只有一位女同学考上郑州纺织学院,更多的同学除了少数几个选择复读外,整个求学生涯在没有鲜花和掌声的盛大仪式上悄然落幕。

回到农家小院,我曾孤独地守在清灯下读书、写诗、作文,不甘命运捉弄,试图诗文养心;我曾独自在黄昏的小河边看鹰击长空、鱼翔浅底,哪忍就此罢休,总想宏图再展;我曾仰视当时村上的几位牛人,看他们建炕孵鸡围栏养猪发家致富,展望接班锄头后的农人生活。

一年之后,机遇飘然而至。

那年,我穿上军装走进军营成为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这期间,也曾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挥汗写作,一篇又一篇新闻稿件、工作研讨和诗歌小说走上报纸刊物;也曾在水漫江南的雨夜与战士们一起扛泥筑堤、抗洪抢险;也曾率领浩荡车队在雨雪冰冻的灾害之年,为大山里的群众雪夜送粮。家乡父老的殷殷嘱托和军营成才的理想追求鞭策我一刻不能懈怠,因为我是农人的孩子,心中一直装着实干立身、跳出农门的痴痴梦想。

这身军装一穿就是二十四年。家乡社旗农村走出来的穷孩子当了军官,肩膀上的中校军衔闪耀着岁月光华,熠熠星辉。

后来转业回到地方,我在“钱塘自古繁华”的诱惑下把安置地选择在诗画江南。莫怪我不爱家乡——我梦里都是山陕会馆的铁旗杆、隔壁奶奶家的杏梅子、老菜园子的辘辘井,以及我的小伙伴、马包蛋儿和蟋蟀们。因为实在是回不去了,父母已经随我在江南生活了十年,他们已经熟悉了这里的一切,孩子出生成长在江南,他竟然一点儿都不喜欢面食,米饭和炒菜是他的最爱,虽说没有学会吴侬软语,但他一样听不懂过于地道的河南话儿!

家与乡,就这样成了两个概念。一头儿是钢筋水泥丛林里我的单元套房,这里有我不算奢华但衣食有余的家,一头儿是我日思夜盼生于斯长于斯的乡,那里有我虽经苦乐但永生难忘的乡土记忆。

七年前,利用转业待安置的闲暇,我驱车二千多里专程回到老家村庄。当我试图再去村上走走,看看当年摸鱼的南大塘,却发现它早已在岁月的磨砺中变成了一片玉米地!当路遇发小想聊聊当年那些过往,他却憨憨一笑说正忙着收落生儿,得空儿再说!当我恭敬地拜访一位九十多岁的老者,笑问你可曾记得我幼时的模样,他茫然地说你是从北京来的吧?!我忙检讨是我乡音有改,还是模样有变?旁人笑说:老者老矣,你亦不再是当初的少年!

在回城的路上,我一边驾车飞奔一边回望故乡,那一个一个向后闪去的村庄及以筑着老鸹窝的大树、载着阡陌和庄稼的原野又一次揪紧我的心——它们曾经是那么熟悉,而今却如此陌生,我们终究是离它越来越远了。在高速服务区休息的时候,我拿出手机,写下一段话作为备忘:打开尘封的门窗/像旋开记忆的闸/这世上何种容器/能像你这样盛满酸甜苦辣/我像飞翔的鸟儿/疲惫时回到巢窝/睁大双眼打量时/老屋多像自己褪下的壳儿。是啊,当每一个游子展翅搏击苍穹时,它又怎能忘记此生的来处,想家的时候一定要回来看看,那里还有自己不甚美丽的巢和亲自褪下的蛋壳儿!

时节如流,随着城镇化步伐的加快,这些年,越来越多的乡亲们走出村庄,他们在县城、市里乃至更远的城市买房,在追逐现代文明的快奔慢跑中远离故乡。一个又一个写满了传奇、绣满了故事、充满了期待的大小村庄,在人口流失的大背景下支离破碎黯自神伤。

这些年,有个想法一直萦绕心头:要不要在老家建一座房?它可以是传统的农家,门楼、小院、厅堂和厢房,那里应该有竹影婆娑、花香果甜、蜂飞蝶舞;它可以是时尚的复古,茶台、书房、酒吧和咖啡,那里应该有琴瑟筝笛、宣纸羊毫、砚墨剑佩。但现实是,老人愈老,更加需要城市的医疗保健和养老服务;孩子长大,更加需要现代化的都市平台,为事业和家庭打拼,创建他自己的人生辉煌。回乡养老的想法只是我一厢情愿,无人响应!

我和同是农家出身的同事谈到这个话题,他笑着回答我:别说你老家中原那么远,就是我这个离老家只有几十公里的本地人,自从建好自家的小院,这三年也才回去两次,一次是回去打扫卫生,另一次,也是回去打扫卫生,你曾经以为的美好,实际已经成为再也融不进的圈子。

既然城市里那座高楼、那个阳台、那扇亮着灯光的小窗就是你的家,那么,远在几十里数百里甚至千里外的故乡,就用来盛放记忆、寄托梦想、用来思念吧。毕竟,鱼和熊掌不能兼得啊。

我的家,我的乡,我可爱的家乡!

作者简介

惠丰,朱集人,乡土中原的一位认真读者,现在浙江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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