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道听途说（十八）

        同事王兄言其家乡旧事，谨录之。

        乡人张某，夜耕，见田中祖茔前生金莲者三，月下熠熠有辉，初萌，未全盛。天明往视之，皆无。次夜复至，再现，且有长进状。归，私告其妻，谓三莲恰合三子之数，为吉兆，其族将盛。自是夜夜潜行而观，略无中断，莲亦夜夜变化，将大盛。窃观其三子行状，长子谋生于外，函告生意顺达，有兴盛貌；次子屠而市，日日售磬，将不应求；三子在读乡校，成绩亦大长进。二人复自喜，不为人说，意恐泄天机。某夜大雨，反复者三，未去，再往而莲不见，终不复生。大罕，心惴惴。未己，其大儿罹车难，亡异乡；二儿患痼疾，数月不治；小儿无心学业，弃读。经年，夫妇二人亦卒。乡人皆叹惋。后十年余，其幼子与众饮酒，中有同村人告之金莲事，言其邻李某雨夜寻亡羊，至其坟前，见金莲，异之，以鞭击扫，折而堕地，不见。旦日，质于李家，言无其事，告之者亦称酒后谵语，实未闻此事。然张李之世仇已坚，累日吵嚷，至相斗而伤者三，至今不绝。余闻之，亦怜亦叹。异象者，古已有之，皆谓祥瑞，焉知非妖？《吕氏春秋》记成汤之谷，昏而生，比旦而大拱，吏将卜，汤退之言，“祥者福之先者也，见祥而为善则福不至；妖者祸之先者也，见妖而为善则祸不行”，汤于是反躬自省，早朝晏退，问疾吊丧，镇抚百姓，谷三日而亡。吕氏云，“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圣人所独见，众人焉知其极。”先贤之言，乡民未知耳。

        又言某年大雨，淮河决，洪水漫溢，平地深丈余。某日，一人自上游浮而下，似昏厥，隐约见两葫芦于身侧，此于灾中多见。及近，众人以钩索救至岸，方睹前所谓葫芦者，乃两大鼋，长三尺余，宽尺半，见其得救，潜入水，终不复现。众人皆叹，被救者略无所知。是万物皆有灵性，天人本为一体，天地生生之意，不独于人，于草兽皆然。故洪氏《菜根谭》有言，“草木才零落，便露萌颖于根底；时序虽凝寒，终回阳气于飞灰。肃杀之中，生生之意常为之生，即是可以见天地之心。”是知天地本心，在育生万物，张横渠所谓“为天地立心”者，在生民耳。于今日，则生态建设是焉，生命至上是焉，正合天地生生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