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臭极的螺蛳粉,却是某些人一生的眷恋

咱们中国是个神奇的国度,总有一些神奇的食物,它们拥有着自己独特的味道,让人又爱又恨。比如热带的榴莲,北京的豆汁儿,湖南的臭豆腐,柳州的螺蛳粉。
我从小嗜辣,在一个广式口味的家庭里,显得很是不同,邻里八乡都吃得极为清淡,我却跟随着妈妈吃辣。我家门口的小菜园里,种着好几棵小米辣,那鲜红的小小的辣椒,长得甚是好看,无论是鲜着吃还是做成辣椒酱,都是刺激味蕾的好东西,我还特别爱闻它刚摘下来的时候的那股又香又呛的味道。哥哥说,迟早辣瞎你的眼。除了妈妈,没有人和我一起品尝那鲜香的辣。
我问过妈妈,为什么他们都不吃辣只有咱俩吃呢?妈妈却不爱说话,直到有一天,16岁的我和妈妈回到了外婆家,我才发现我嗜辣的根源。
那是广西柳州的一个小镇,那儿有淙淙的流水,有热闹的歌圩,有眼花瞭乱的美食,重要的是,我发现了一种让我从此难以忘怀的美食。
那天,是我和妈妈回到外婆家的第三天,所有针对我和妈妈回去的宴请已经基本停顿,妈妈和家里交待,今天不在家吃。挽着我的手,和我一起上圩里逛。各式各样的酸,妈妈拉着我尝了个遍;各色各款的壮族服式,妈妈也拉着我试了个遍,然后,妈妈带着我,找中午饭吃。
我并不知道妈妈多少年没有回过这个家乡,但从妈妈的眼神可以看出来,她有些激动。紧紧拉着我的手,找到了圩中心的一个美食广场,没有征求我的同意,直接跟店家说:“两碗螺蛳粉,微辣。”然后,红澄澄的两碗粉就上来了。微辣,可是很辣,也很爽。脆爽的木耳、香酥的花生、金黄的腐竹、鲜甜的黄花菜、嫩绿的空心菜,加上闻起来奇臭无比吃起来欲罢不能的酸笋,在酸辣鲜美的螺蛳汤里浸泡着的软滑爽口的米粉,酸爽无比。大汗淋漓的一碗粉之后,妈妈跟我说起了她的过往。
当年18岁的妈妈,为了爱情,不顾外公外婆的强烈反对,随着退伍的爸爸一起回到了我贫苦的家乡,借住亲戚的房子,学着干农活,清苦的日子磨灭了对爱情的憧憬,却也助长了妈妈的坚强。几十年间,爸爸外出工作,妈妈一个人撑起一个家,建了房子,养大了我们姐弟三个,唯一不跟我们提起的,就是妈妈这个远在天边的家。
在外公外婆来看过一次我家骂过一次妈妈之后,倔强的妈妈从此再也没回去过。生活的艰难也不允许妈妈拖家带口走那么远的路程回去走亲戚,直到家里最小的我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工作,家中亲人年迈,妈妈才终于带着我回去走这么一趟。
儿时的姐妹已经变了模样,儿时的骑楼已经变成了大厦,妈妈已经不大会讲她的家乡话,亲人们个个唏嘘,跟我谈起当年妈妈的漂亮、能干、倔强。大姨还聊起了来我家看妈妈的那次,来到家里,看到我家的家徒四壁,外公外婆哭着回去,又再来了一次,给我家带来很多腊肉腊肠,尽管妈妈倔强,但他们依然担心妈妈饿着。
再后来,妈妈只是写信回去告诉外公外婆我家的变化,却不再回去。每每外婆家有信过来,妈妈总是会沉默很多天,不爱跟我们说话,不爱给我故事。
直到跟着妈妈回到外婆家的那天我才明白,我家门前的小米辣,是妈妈乡愁的寄托,是妈妈改了乡音却改不了的思念。
没有人知道,妈妈这么多年心中的思乡之苦,当生活困苦到揭不开锅时,当家中亲人病重临逝书信前来时,妈妈那一次又一次的压抑。当我们越来越好,妈妈却更犹豫还要不要回去,近乡情更却,那离别了几十年的家乡,对于妈妈来说,谁说不是一种想还却不敢还的忧愁?
后来,我们离开外婆家,舅妈给我们装了很大一袋干米粉给我们带回,走之前,还做了好几次螺蛳粉给我们吃,怎么选螺蛳,怎么清洗,怎么配料,螺汤的咸淡,一样样反复交代。舅妈知道,妈妈也许又要很多年不回去了。
现在,螺蛳粉已经开到了我的家乡,随便哪条街都能找到螺蛳粉的店面。但妈妈说,不是外婆家的味道。于是我常常会抽出时间来,亲自给妈妈煮,煮舅妈一遍遍交待地的那个味道。
这个味,对于妈妈,是一种寄托,对于我,也许是一种责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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