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筱翠花”与跷功 ——忆于连泉老师(三)

“小筱翠花”与跷功

——忆于连泉老师

毛世来

然而,就是这双小小的假脚,从我学旦角那天开始,直到我出科毕业近十年的时间里,它就像长在我的真脚上一样,基本上没离开过我。为了练好跷功,我不知道哭过多少回,更记不得挨过多少打。我恼过、恨过,被折磨得无法忍受的时候,我曾有过再也不学唱戏的想法,也曾哀求爹妈把我领回家去,从此再不受这份活罪。可是家中的生活是如此的艰难,为了这一家人的生计,父母也只好忍痛割爱,我呢?也只能继续苦熬岁月了。

毛世来《小上坟》剧照

经过一番刻苦的磨练以后,我终于掌握了这一门技术。从开始只觉得苦,到慢慢的产生了兴趣,而且是越练越有劲,越想把它练好。在“世”字辈中,就“跷功”来说,我虽不能说是佼佼者,但也是数得着的了。社长和师父们夸我是“高材生”,我学戏的待遇也随之有所转好。每逢演出归来,不是社长,就是师父总要给我几个赏钱。我便把它偷偷的存起来,等妈妈给我送东西的时候,就悄悄的塞在她的手里。妈妈哭了,我看着她哭,心里却挺高兴,因为我觉得自己是个有用的人了。

由于我小时候身体孱弱,社长还经常吩咐给我单开小灶,加强点营养。这期间,社里把于连泉先生请回科班任教,社长(叶龙章)做主,让我给于先生行礼,从此拜在了于连泉先生门下,凡萧连芳先生给我排过的戏,再由于先生给我加工几遍后才能演出。由于于老师不断耳提面命、精心传授的影响,我在唱、念、做、打上真的与他很相像,很多观众称我为“小筱翠花”,甚至一些戏剧评论者也在报刊的评论中称我为“小筱翠花”。于连泉先生听到这些消息后,不但高高兴兴的应允,而且自己也亲口叫起我“小筱翠花”来。他看到我能比较理想的继承他的艺术,心中感到无比宽慰。我看到师父们得意的笑脸,我心里也免不了美滋滋的。

1936年05月06日《全民报》毛世来演出广告

我确确实实付出了辛勤的劳动,没辜负于老师的一片苦心。出科后,我第一次去上海演出,戏馆和报社都打出了“小筱翠花”的名号为我壮声势。

在我与于连泉先生相处的那几年里,正是于先生艺术的黄金期。我不但跟他学戏,更是观摩过他几乎所有的演出,甚至在一些堂会里多次同台演出,真是“近水楼台”呀!可以说我是他众多学生中深得教诲的一位(还有一位刘盛莲师哥,也学过不少,可惜英年早逝),俗话说“师徒如父子”,我们爷俩儿的感情就很深。我尊敬他,他爱护我。他常对我说:“想要演好戏,既要刻苦学习传统的东西,又要不为传统的东西所束缚,要创新的才能跟上观众的口味。我们不是常说嘛?演员丢了观众,就是丢了饭碗。”的确,观众的口味在不断提高,如果还是按着老的、一成不变的方法去表演,势必丢了观众。不信你在台上留心的看看台下的观众,早就不是以前光闭眼听唱的观众了,现在的观众,既要听唱,又要看做派,还要评一评你的扮相。

于连泉、马富禄《小放牛》剧照    毛世来、艾世菊《小放牛》剧照

于先生还说过:“你演戏一定要有准谱,不能今天这样,明天那样的,没有准谱,用不了几天观众就会讨厌你啦。”他又数着当时戏曲界的名角儿,一个一个地念着名字对我说:“像京戏的四大名旦、武生杨小楼、评戏的白玉霜,唱大鼓要数小彩舞。这些人哪个不是把别人的长处加自己的长处,揉合在一起,而独树一帜?他们之所以受欢迎,就是因为他们即不照搬别人的东西,又有自己的独到之处哇!”

于先生的这些肺腑之言,使我受到了很大的启发。确实,有的演员四功五法很不错,演出时也花费了很大的力气,可是由于缺乏创新,就显得裹足不前。如果只是虔诚的照着前人的脚印蹒跚步履,结果只能是路越走越窄,观众越来越少。当然这只是一种怯懦的虔诚,诸多老前辈的在天之灵也不会赞赏的。

 于连泉《小放牛》剧照          毛世来《小放牛》剧照

另外,有些比较不错的名演员,也只是继承了前人的艺术成就,而没有破门而出,独步一时,留下个性化的艺术成果。他们仍然只是名演员而矣;而有些名演员像于先生所说的,他们不因循守旧,不照搬照演,而是善于利用自己较扎实的基本功和自己特点,吸取诸子百家的长处,顺乎时代的潮流,结果表演艺术不断获得新的成就,为广大观众所欣赏所赞扬。

我在以后的学习中,时时刻刻注意于先生的这些用多年经验阅历才总结出的肺腑之言,博撷诸家,唯长是取。

少年毛世来便装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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