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棵树一样活着

天空因为树而生动,大地因为树而丰富。

一些树,站在高处,一些树,置身深谷,一些树,挂在悬崖,一些树,落在荒野……它们没有选择出身与来路的权利,像蒲公英的种子,被风吹到哪里,就在哪里生根发芽。

生长在荒野与沙漠中的一棵树,是孤独的,它拥有苦难的一生。身边是无尽的苍凉和无边的寂静,小草和野花在低处抱团嬉戏,而它只能自言自语,或者长久地静默。风雨喜怒无常,有时候轻轻地拨弄它的枝叶,摇动它的躯干,有时候,疯狂地扯落它的叶子,摧残它的身体,想要将它连根推倒。不可一世的雷电在一旁虚张声势,一次又一次,向它亮出寒光闪闪的刀。但是,它终究不为所动,抓牢脚下的泥土,咬着牙,忍受撕裂般的疼痛,在每一次被戏弄与扭曲之后,自己将自己扶起。它像一名不屈的战士,默默地擦拭雷电赐予自己的伤口,拼尽力气,自行痊愈。

它不需要怜悯,不在乎有没有人赞美,没有怨恨,也没有暗自庆幸,一切在它看来都是自然而然与顺理成章,它要做的,就是在每一次劫后余生的时光里,不断地壮大,不断地将根扎往深处。直到有一天,它接近了云天,筋骨强健,一身繁枝茂叶,足够对抗风雨与雷电,花草抬起头来,将它仰望,投来钦佩的目光,鸟雀纷至沓来,与它作伴。它站得越发端庄,微微地展开身体,向世间,给出一个真诚与感恩的拥抱,姿势如此优美,像一位仁慈与宽厚的谦谦君子。

一棵树,被命运带到了城市,被安放在精致的小区,或者,以一种卑微又不可或缺的身份,永久地伫立在街道两旁,从此,它的头顶失去了湛蓝与辽阔,数不清的霓虹与路灯,密密麻麻的高楼,像凝滞的乌云虚构着属于它的天空。它的身边,人与车像滚翻的洪流,各种声音汇聚起来,制造出巨大的喧嚣。它明白自己的身份,并不艳羡眼前的一切,本色不改。在混泥土浸透的土地里,它依然努力地将根往深处扎,在霓虹与路灯冰冷与鄙夷的目光里,它安安静静,在心里,以年轮的形式,写下激励自己的日记,一枝一叶,是它丰富的词汇。

终于有一天,浅薄与庸俗的霓虹与路灯被一个个撤去,而它,却让众人眼前一亮,一身苍翠成了一件城市永不过时的外衣,朴素而低调的外表充满了无穷的魅力,高大而强壮的身体提升了人们孱弱不堪的士气。来到城市的一棵树,成了一道美丽的风景,但是,这棵树,依然在旁若无人地写它的日记,不知不觉,写出了城市的哲理,关于初心,关于坚守,关于奋斗与奉献。

一棵树,有它倾心爱慕的对象,它与它永不离弃,却又保持了恰到好处的距离。风雨来时,一起承担,对望一眼,就能读懂彼此的鼓励。高兴时,裁一片白云为裙,就扮成了对方最喜欢的样子,失落时,枝叶在风里轻轻一触,就传递给了对方莫名的欢喜。

一棵树,有它的烦恼、悲伤、沮丧、痛苦、绝望,但是,它从没有放弃向上生长的努力,仿佛它已看透尘世,只有壮大自己,努力攀升,才是对抗一切苦难的最佳方式。哪怕经受刀砍斧削与干旱冰冻,咬着牙,春天就会来,只要坚持守护自己的一线生机,就一定会重新赢得一身繁华。

一个人,如果像一棵树一样活着,会不会,拥有不一样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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