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货

02
夜深,小蛮还在做作业,杜若则倚在床上看书。突然,小蛮嘻嘻笑着转过脸来对杜若说:妈!我要吃花甲粉。杜若用目光琢磨起小蛮的那调皮而又神采异常的脸。这深更半夜的,她怎么写着写着就写出了一个“花甲粉”来了?杜若收回目光,淡淡的说了句:不是前天才吃过吗?这东西老吃老吃总是不好的。小蛮急了起来,脸半红:我就是要吃。杜若在心里已笑出了声,只是不露半分:不吃,会死吗?小蛮涌上了一脸子委屈:会的。我天天学习学习学习的,放假了还在拼命学。生活还有什么意义?杜若半是好笑半是心疼:厉害了!又上升到生活意义的高度了。
小蛮泄了气蔫头耷脑的趴着有气无力的写作业。

“你还有二年就是法律上的成年人了,怎么就不能有点出息,有点梦想?一天到晚总是吃吃吃的。”

“吃,就没出息了?”她反问了一句,更委屈了。

“反正在我看来,世上最简单的事,就是吃了。猪就擅长干这个”杜若说了句心里话,又暗暗的嘲笑了她一下。

“简单就能快乐,不是很好吗?”她倒是智慧。

“好吧!三天后。”杜若笑出了声。

“我就是现在想吃。”声音轻轻的嘟哝了一句,半是胜利半是盼求。

杜若又底线崩溃,她总见不得女儿不开心。

这是病!得治!

她又改了口:那你快把作业做完吧!一会儿带你去吃!活宝立马饱胀出十万分的精神气来。下笔如飞。杜若又好笑又好气。

杜若也搞不清,女儿什么时候就成了个吃货的。她万般不快乐,只要一吃便消了万愁。她小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小小的一个东西,喂个饭,全家齐上阵,各种的哄与骗。一碗饭还没吃完,一个小区已转了三圈了。从此名声在外。

她小时候特重感情。幼儿时报了“音乐启蒙”,学了二年,结束了。颁给她一张“优秀学员奖”。小家伙拿着奖状竟抹起了眼泪。杜若奇怪,一问。她抽抽涕涕的说:以后见不着老师了。哇的一声哭出了声。三年级时分班了,她又哭上了。觉得好好的一个班,为何非分不可呢?杜若又是好一阵安慰。初一要择校,去区里上学。杜若知道她心思重,就提前一年给她吹吹风。

小蛮那时候还有个小小笔记本,遇见伤心、委屈、愤怒的事,全写进去。若是家里死了小鱼小虾什么的,关起来门来哭。那时,杜若还挺紧张的,这人小小的,心思咋那么细那么重呢?这以后的日子咋过啊?那时就特别羡慕那些个没心没肺的孩子。

谁知道小蛮是那种越长大越没心没肺的孩子。

每逢节假日,礼物什么的都是浮云,吃上一顿才是正道。每次出去旅游做的攻略,全围着“吃”展开的。对别处的记忆绝不是风景历史艺术什么的,满满的吃的回忆。哪怕时隔七八年了,一提起那地那时,她立马两眼发光的回忆那时美食。考试考好了,吃一顿庆祝,考砸了吃一顿求安慰。只要新开的美食店,必去。她还有一套“吃”哲学——吃,并不是单纯满足味蕾食欲,而是为了拓宽视野,增涨见识。中考前夕,她天天点餐,若豁出老命奔区里买。杜若硬把她当成了功夫熊猫。

中考了。她首先打听是哪个高中伙食好。知道四星高中排老二的高中伙食好得不同凡响。心心念念的要考进去,畅想着:学着学着累了,就要吃饭时间了,浑身来劲,拔脚就奔食堂。补充能量!考试就成了个技术活,她的正常水平在两个高中之间徘徊。发挥好一点就去排第一的,正常点排老二的。她有些犯难?结果这个混帐东西居然来了次滑铁卢。她自己看着分数也傻掉了,全家都蒙了。不过她恢复得还真快。反过来安慰杜若说:反正已经这样了怎么办呢?跳楼吗?总不行的,那也太不合算了。还有好多美食还没吃到呢。杜若佩服她强大的,佩服得不敢相信那还是自己的女儿吗?

幸而有惊无险还是进了想进的高中。她便去网上查看食堂菜谱,乐得每每躺在床上,忍不住笑出了声。要毕业了,同学们就写起了毕业赠言,赠送礼物什么的。她丝毫不为所动。杜若问了句:同学们都给你写那么深情的毕业留言什么, 送礼物什么的,你怎么没表示啊?她抬起头回了句:有啊,都请他们海底捞过了了。

每次补课要是小蛮给杜若发短信什么的,必是:妈,给我带个吃的。杜若总是笑着摇摇头。有时,她还爱点冷饮。大夏天的,拿个秒秒钟都在化的冷饮等吃货是种什么感受?每次下课,小蛮总先还保留着少女的体面,只是快步的走。看到冷饮,早顾不得体面了,喜笑颜开的奔了起来。只一口,心满意足,春暖花开。若要老师想留她谈个话什么,不微信预约,几乎逮不着她。她倒也不藏着瞒着,直接说:老师,我的冷饮要化光了,拔腿就跑。弄得老师笑哭不得。

现在学习竞争那么厉害,别人家的孩子拼了命般的学习、上进。小蛮只乐呵着做她的吃货,与世隔绝般。杜若不免担心。

但每次小蛮总是那句:我胸无大志,学习也算努力,生活简单,你不觉得这样挺好的吗?

杜若觉得对又不对,总觉得她缺了点什么。

杜若不知道是她出问题了,还是小蛮出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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