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近了,陪伴老人是一种责任,哪怕他们老得认不出我们了 ……
【随笔】 梦幻与现实的纠结
早上醒来,昨夜的一场梦,记得如此清清楚楚:在巴水河边,拥挤不堪的高中男生宿舍内,空气中各种臭味和荷尔蒙浓度都严重超标的污浊环境之中,靠墙的两排六张高低床上,各种各样俗气的花被面下,睡着过去那些熟悉的青春面孔。而我得知不好的消息,没有过高考分数线,只好落寞地看着身边的同学纷纷去填报高考志愿……
我的高考,如今快30年前的往事了,却不时如强盗如土匪一样野蛮地闯入我的梦境,叫我还心惊肉跳,不得安睡。往事历历,犹如一位走钢丝的演员,总会梦见惊险的一幕幕,心有余悸呀。诸如我忘记带准考证了,进不了考场,吓得满头大汗。物理或者数学的试卷上,满是老师批改的红字,过不了录取分数线等等。
谁说我们的青春如小鸟远走高飞了?多少个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些入睡后兴奋异常的脑细胞,像孙悟空一样变变变,将我们变回到天真无邪的童年、追梦追风的少年,以及“为伊消得人憔悴”的青年,过往的人和事竟然在梦中得以温习……
人生如梦,转眼百年。几十年来,扪心自问,我还是对得住时光,对不起自己。因为我总在努力,总在挣扎,总在追梦的长路上。生活有重压,如身后有野兽在驱赶,我像儿时光着脚丫撒腿奔跑的男孩,不晓得何时该歇歇气?走出山乡,赤手空拳闯世界,需要的是阿Q一样的乐观主义。身无长物,仅凭一支秃笔,一个头颅,我们哪里敢有懈怠之念?
好在我日渐看淡了名利,放下了身心的种种负累,甘愿做个无用之用的读书人,也就躲避了很多无妄之灾。
联想到近日的阅读,《苦瓜和尚画语录》上,一首古人“白叟”的诗,真是看得无比透彻,发人深省:
布衣平步上青天,何异儿童放纸鸢。
忽落泥中逢线断,争如不被名利牵。
其实,任何时代不缺乏能人,历史应该公正地选择他们,站在舞台中央表演,引领时代潮流,大家都从中受益。而大多数人只能是台下的观众、时代的背景而已。这也是历史规律,普通人不可以去逞能、去冒险、去牺牲。当然,你可以说我有些消极,这也算是身体与思想一并衰老的标志吧。
扯远了,再说,梦,无论好与坏,都可以不必管它。
一旦醒来了,面对的是现实,我们却难以逃避。马上要过2019年春节了,回家的话题愈来愈升温了,亲朋好友之间常常提及。
前几天,一位老朋友告诉我,他让票贩子早早买好了回家的火车票。他说,回家陪陪老娘,虽然她已经认不出我们了……
母亲认不出儿女了!
我们之间的对话,一下子就陷入了沉默。像是一脚踏空了,跌入了冰水之中。我赶紧低下头,生怕泪水会喷涌而出。
这是多么残酷的现实呀!那个曾经含辛茹苦地养育我们的母亲,患上了可怕的老年性痴呆。头脑中七八十年来保存下来丰富多彩的记忆,竟然会被病魔冷冰冰地“一键删除”了?据说,今天的医学也解决不了这个世界性难题。
朋友的母亲是一位退休教师,过去记性应该不会坏,我们在北京见过面。几年前,我获赠了几张黄梅戏票,借花献佛,邀请他们到梅兰芳大剧院听戏。还记得和老人交流的情景,那个晚上她很开心的,我们还合影留念了。可惜,老人已经不再会记得了。或许,三四十年后,我也会像她一样忘记得一干二净,谁知道呢……
老年性痴呆,这样的病例并不稀罕。这两年,我在朋友圈中也转发过朝阳区一位老人走失的寻人启事。一两天之后,老人幸运地找到了。如果找不到,多半就是不幸的消息。
还有更切近的,当年教过我们《新闻心理学》《新闻信息论》的老先生,1985年批准的新闻学硕士生导师,温文尔雅,思维活跃。我们那一届应该算是老先生的关门弟子了。如今步入93岁高龄,风烛残年,听说也不大认得人了。去年母校90周年校庆之时,新闻学院还为先生专门举办了学术研讨会,真正的“主角”却遗憾地缺席了,因为需要人照料。
眼看春节近了,只要有条件的话,我们还是尽可能回到父母身边、爷爷奶奶身边、姥姥姥爷身边,回到哪怕再也认不得我们的亲人身边吧,他们更需要爱……
陪伴是一种幸福的状态,陪伴也是一种不可推卸的责任。于是,我常常念及女作家张爱玲的话:“长的是磨难,短的是人生。”彼此珍惜,少留遗憾吧。
是的,人到中年,我们难免会遭遇内心的各种纠结,纠结在梦幻和现实之间,有时会被纠结得无可奈何,唯有叹息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