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中国山水画成这副模样,合适吗?

2021年才过去一个月,我已经看到了一整年都忘不掉的作品。

它来自艺术家尹朝阳正在举办的个展“浩瀚史”,就是这幅画作《秋山》。

长4米、宽2米,两人多高的尺幅往墙上一挂,粉嘟嘟红彤彤蓝莹莹,太扎眼了!

形态、构图无疑是中国山水画,但是色彩和笔触完全是西洋的,看它像在看一场遭了核辐射的风景,被粉碎机绞碎后漫天飘洒的虹霞,美猴王踏碎灵霄、杀到血流漂橹的天宫。

一墙的血盆大口,一纸的肝脑涂地,一池子工业废水,一个活色生香的梦境。

山水画从未如此癫狂、炸裂、魔幻、刺激。

展览现场一位媒体老师开玩笑,“这幅画买了肯定不亏,这么大的尺寸,这么浓的色,光颜料就得用十几斤。”

《秋山》局部

确实,色彩太过绚丽,有一种周围的颜色都要被这幅画吸光的感觉。

但是,把古雅的中国山水画画成这副模样,合适吗?

一提山水画,就想起南朝陶弘景的诗——“山中何所有,岭上多白云,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

黄宾虹作品

山水画向来是如隐士诗一般,清幽寂寥带着避世的禅意,现在搞得这么张牙舞爪大红大紫,合适吗?

然后,我突然意识到,能让观者问出这个问题,艺术家就已经达到了目的——说明他打破了山水画一直固有的某种范式,画出了新的味道。

这个味道,就是这些大红大紫的颜色,远看千岩万壑,近看云蒸霞蔚,构成了色彩的交响乐、色彩的狂欢节。画面之所以有磁力一般,教人无法移开视线,在于山水之外,多了一重意味,即纯粹由色彩带来的强烈情绪和美感。

类似的体验我在冯其庸的重彩山水画里也有过,其用色之澄净甜美,教人念念不忘。冯老画的不止是山水,更是色彩的散文诗。

到尹朝阳这里,感觉更加上头,他把西洋野兽派的精神用在中国山水画里,效果像请神上身,请的还是鲁智深这尊武神,在山水画的皮囊里横冲直撞,拳打脚踢,打出个彩帛铺子,红的、黑的、紫的都绽将出来。

另一幅《夏山》,同样提神醒脑,蓝色层层铺开,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

看《夏山》的局部,如浮雕,如涛澜,如龙蛇。

《秋山》《夏山》互为镜像,一阴一阳,艺术家运用色彩驾驭人心的功力显露无遗。

这幅《江景》则仿佛把一幅倪云林,浸入五彩斑斓的颜料缸里,再提出来的模样。云林骨架还在,但换了韵味。

现场展出的四十多幅画,都是尹朝阳这十年来寄情山水、在嵩山写生的成果,他以油画笔触代替皴擦点染,以颜色激荡代替水墨意趣,创造出了一种新的画风,“新”到几无古人轨辙。

《曙山》

《夕照蓝山》

《江岸图》

《嵩谷》

《嵩泉》

《晚寺》

《雪寺》

《黄山谷》

“我受不了看到传统就佩服到五体投地、完全没有自我的状态。面对传统绝不是要跪拜传统,古人并不是不可超越的,认识到这一点是艺术家必须具备的素质。”尹朝阳在采访中这么说道。

那么,他做到超越古人了吗?

在我这儿,答案是肯定的,尹朝阳的山水画画出了不同于古人的全新的感动。

“浩瀚史”仍在龙美术馆展出,在上海的朋友可以把握机会,去品尝这些活色生香的山水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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