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鹰专栏】老人与美女（小小说）
孟海家老辈务农，睁眼便在山中转悠，整天与泥土石头打交道。听人说大海一眼望不到边，却几辈子没走出大山。盼望看海，专为他起孟海的名字。过去生活艰难，整天忙于生计，连县城也没到过。到了孟海这一辈，改革开放，土地承包，生活开始富裕。农民也有退休金，高寿还有补贴。手里宽裕，想的第一件事便是看大海，圆几辈子梦。
八十多的孟海坐上旅游车，经过五个半小时的颠簸，来到东海之滨，沙滩洁白，在太阳下闪着银光。一下车，一望无际的大海呈现眼前。波涛咆哮着向岸边扑来，冲击着海滩，卷起团团白沫。被水碾过的沙滩上留下道道溪流。没等流尽，又有浪冲来，一波比一波急，一波比一波往上，沙也跟着晃动。远处蓝天白云与蔚蓝的大海连在一起，海鸥展翅翱翔。一艘巨轮在劈波斩浪……
第一次看到海，看到船，孟海激动都眼泪都流出来。心在默念：“爷爷，奶奶，爹，娘，我比你们有福，看到海了！海装得满满的水，一眼望不到边！”从衣袋中掏出手机，想和大海照张相。伸长手，仍靠得太近，脸拍得很大，难显大海气势。手机拿手里转来转去，选不出理想角度。
“我帮你拍！”
声音诚恳，温柔，回头一看，见一漂亮女人在打招呼。不由得眼前一亮。女人手脚麻利，没架子，白净脸上带笑容，戴墨镜，穿白连衣裙，青春靓丽。
孟海很知趣，知道年纪大，动作缓慢，嘴拙笨，凡事谨慎。客气地说：“不用，谢谢！”
想不到漂亮女人不嫌自己粗俗，走过来，真帮助拍照。孟海求之不得，高兴地说：“我刚买手机，还不大会用，拍照也是孙女教的。遇到好心人，太感谢了！”
女子接过手机，指挥他站前站后，自己也不断调整位置，‘咔嚓’‘咔嚓’，拍了几张。
女子说：“我手机成型快，像素高，我来给你拍吧！”
孟海虽不懂，却知道她热心，连说：“好。”
女子掏出自己手机，对着他，说：“站直了，别躬腰。对，看我！”说完‘咔嚓’一声。说，“很好，一会上车你加我微信，我传给你。”
美女要加自己微信，孟海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女子让他立好别动，自己站到他身后，一手举起手机，说：“来张合影！”
女子伸出玉臂一下搂住孟海腰，酥软的胸紧贴背脊，孟海一怔，但立即平静，没敢多想。女子一手握手机横面前。纤指一按，便拍成功。
孟海活这么大，第一次与陌生女人近距离接触。城市女人磊落，大方，对人热情，充满信赖。虽年老稳重，经历多，无杂念。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美女是花，永远看不够。与仙女合影喜出望外，为自己增光加彩。交这样漂亮而有才华的美女做朋友，确是难得的缘分和福分。
在海滨，美女陪他转了不少地方，拍了不少照片。美女很文雅，笑起来一对酒窝，声音温柔。陪孟海玩得很开心。
上了大巴车，美女加他微信，才知道她叫米莎。比自己小三十岁。看到她发来的合影，俩人一前一后贴在一起。他脸上充满喜气，米莎笑得像一朵绽放的菊花，犹如亲兄妹。拍照的情景历历在目，孟海喜欢得反复看，不肯放下。对米莎说：“照片很珍贵，我会永远保存。”
米莎点了点头，说：“喜欢就好！”
孟海突然想：合影会不会给她家庭带来误会？便悄声问：“你没同先生一起出来吗？看到不会见怪吧？”
米莎不以为然地说：“走自己的路，谁爱瞎想随它想好了。我单身，无人约束的日子过惯了，感觉真好！”
“还没成家？”孟海一愣，“是眼光太挑剔吧？时间无情，别再拖了！”
米莎说：“成了，又散了。嫁了个喜欢别人女人的男人，让他自由了！”
孟海很为米莎不平，感叹说：“漂亮懂事的好女人不爱惜。身在福中不知福，不要也罢！”
米莎说：“人各有志，不能强求。这样，我们都解脱了，没什么不好！”
孟海说：“我觉得你待人特好，尤其是对待老人。”
米莎说：“老一代对国家有贡献，应该尊重，让他们生活更开心。”
几句话，说得孟海心里暖暖的，很是佩服。说：“现在的年轻人，很少与老人说到一起。认识有差距，有代沟。老人话都不愿听。想不到你竟通情达理。”
米莎说：“人人都要老。时代不同，要与时俱进。但也不能忘记历史。没有过去，哪有现在？同样道理，没老人就不会有新人。尊重老人，是尊重历史，也是尊重自己。”
孟海觉得米莎不仅人美，心灵也美。坦诚，热情，说话动听。
旅游时，俩人走在一起，米莎见他走累了，主动帮他背包。沟溪湿滑，把他拉上山崖。乘景区公交，特地为他抢座位……
旅游中，孟海一直观察米莎，觉得她无处不美，什么都好！讲话水平真高，一套又一套，说得心服口服，也是一种享受。有年轻女子相伴，自己也仿佛年轻了许多。可惜时间无情，在孟海的敬佩和欣喜中匆匆而过……
分手时，孟海凝视着米莎，恋恋不舍。深情地说：“感谢认识你，你让我懂得很多，享到快乐。我会永远记着你的，盼望你每天能给我个音信……”
米莎说：“那是必须的。反正都加微信了，说话方便，以后多交流。”
孟海求之不得，连说：“好，我定保持联系！”
孟海在生产队做过会计，干过教师，愿意赶潮流。不玩麻将，不闲逛。利用孩子扔下来的旧手机，学上网，看新闻，发微信。不懂便拜孩子为师，慢慢尝到新科技的甜头，成了一种新的嗜好。认识了米莎以后，他把与米莎合影收藏在手机中，经常欣赏。每天第一件事，便给她发信息。他觉得转发网上的图标和问候太俗，总是自己编辑，表一下心迹，写对她的感激和思念。
米莎也不怠慢，总是客气一番，没忘问候和祝福！
孟海很坦诚，在微信里说：“认识你真好，自己仿佛年轻许多。我一向本分，传统守旧。那天合影，曾冒出想拥抱你的念头，太得意忘形，老不正经！”
米莎回信道：“人之间尊重友好，想表示也正常。不会责怪，再相遇定与你热烈拥抱！”
孟海心都要飞了，盼着这一天！像喝了老酒，精神焕发，食量大增。
顺利度过三个月，孟海每天把米莎的问候看成头等大事，睁天眼便打开手机寻找。直到看到才定心。有美女祝福，像生活在身边，心态年轻许多，懂得、学得很多。愉快度过每一天，心中洒满阳光，无比快乐！
那天早晨下雨，米莎每天都是七点回信，到九点仍没动静，孟海非常失望。心想：“疫情期间，不会走远。是我那句话说了错了吗？她怎么不回话呢？”他反复检查每条对话，仍找不到一丝不妥。
心想她可能去买菜了，再等一会吧，转了一圈，再看手机，依然没有。中午，没有。晚上，没有。半夜不死心，又打开手机，依然空白。他去查看‘微信运动’，见米莎才走一千多步，她在干什么呢？约会？打麻将？……再忙，现在总休息了。
雨越下越大，雨声搅得孟海的心绪越来越不平静，愈加空白和迷茫，潮湿阴沉。心想，老了，一再声明：不贪图什么，不干予她的生活和交往，只祝她开心。盼她回个话，打声招呼，给牵挂老人一点尊重和慰藉，满足虚荣心，让我安心！怎么竟忘了？即使没时间，随便发张图片也好。难道一天二十四小时中就抽不出几秒来？心目中根本没我……
刚要入睡，突听“咚”一声信息响，心想你终于想到我了，忙摸索打开，竟然是广告……孟海长吁一口气，闭起眼睛，再难入睡……
在恍惚中坐卧不安，很是失落。想发信问，担心给她带影响，引起不快。
直到第三天，米莎发信问他：“两天没见你一个字，是外出旅游了，还是身体欠安？在忙什么？好好珍重，祝你开心！”
见到回音，安定不少。忙回信说：“你没给我发微信，我也不知为什么？怕打扰，很是不安，不敢冒犯。”
米莎回信说：“有事忘发很正常，无须多心。心要放宽，要谅解，信任，随遇而安最好！”
孟海悬着的心落了地，发微信给米莎，也想说给自己听：“凡事要想得开，别古板。要想交往长久，赢得快乐，需调整心态，别钻牛角尖。别计较一时一事的疏忽。抱颗理解和宽容的心，向年轻人学习……”
2020，8，22 蠡湖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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