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江有月:骗不死人(二十)

三江有月:骗不死人(二十)
十一、阶
我们前面提到老莱子,这个人的事其实非常有趣。
一般人知道老莱子(实际上,在当下知道这个人的就很不一般了)是从《二十四孝》中来的,故事大概是这样的:
楚国著名隐士老莱子,为躲避世乱,自耕于蒙山南麓。这厮自己都超过七十岁了,父母居然都健在,在那个时代(实际上在哪个时代都没问题)都是一件极其稀罕的事情。毫无疑问,老莱子孝顺父母,平日里尽拣美味供奉双亲,这个倒不稀罕,稀罕的是年逾古稀的他常穿着五色彩衣,手持拨浪鼓如小孩子般戏耍,以博父母开怀。有一次他为双亲送水,不小心摔倒,为了不让父母担心,装作假装摔倒的样子,躺在地上学小孩子哭,逗得二老大笑。
这事我总是觉得怪异,总觉得和道家一般不能自圆其说,七十岁的老人穿着花花绿绿的童装拿个拨浪鼓躺在地上打滚玩耍逗人开心的情节实在有些不可思议,即使有也只能是个别而非常态,不知道是老莱子智商情商出了问题还是他的父母智商情商有问题。
要不就是编这故事的人智商情商有问题。

说到《二十四孝》,这是中国历史上很有名的一本蒙童读物,也是争议比较大的一本读物,它全名是《全相二十四孝诗选》,是元代郭居敬(或者他弟弟)所编撰。他将虞舜以下至宋代孝子孝行的故事进行增删,配以图画和五言绝句,编成《二十四孝》。
通常的观点,《二十四孝》里的大部分故事取材于刘向的《孝子传》,还有一些来源于唐朝欧阳询主编的《艺文类聚》和北宋李昉等编撰的《太平御览》等资料性书籍(所谓类书),甚至还从东晋干宝编著的《搜神记》中取了王祥卧冰求鲤、吴猛恣蚊饱血等故事,经过综合整理的这些故事大多通俗易懂、情节感人(存疑),诗句朗朗上口(其实质量真不是太高)、便于记忆,十分适合儿童和普通百姓阅读。
在我看来,由于故事来源较为广泛(那两本类书就够复杂的),入选的二十四个故事整体上比较散乱。主人公里既有虞舜、汉文帝刘恒、郯子(也有说不是国君的)这样的帝王或国君,也有曾参、闵子骞、子路等孔子学生,有王祥、王裒、陆绩、孟宗这般魏晋名士,还有蔡顺、郭巨、杨香、董永之类原本的无名小卒,后来还加入了黄庭坚、朱寿昌等宋朝人物。故事情节有些很有趣,比如郯子披着鹿皮混进鹿群动了人家的鹿奶这样的故事就相当精彩,子骞穿着芦花棉衣让父亲做一个冷还是三个冷的选择题帮晚娘免责也极富人情味和哲理,就算是有点传奇味的,曾参母亲咬一下自己的手指就可以召回感应到的曾子大约是人类文明中最早的手机版本持有者,带着浓郁的科幻感觉;也有些毫不出彩,比如那陆绩偷两个桔子回家给老人吃、黄香夏天扇扇子冬天暖被窝、汉文帝亲尝汤药和黄庭坚每天给老人倒马桶这类事情,很多人孩子时候和长大以后都做过;有些过于荒诞,舜帝孝感动天、丁兰刻木事亲、董永卖身葬父、姜诗涌泉跃鲤之类显然不会发生,而卧冰求鲤、哭竹生笋两个故事显然是别人编造出来讨好王祥和孟宗的;闻雷泣墓的王裒不是有精神病就是为了保命作给别人看的(我总觉得他不是担心他母亲怕雷,而是怕杀了他父亲的司马昭某天突然想起他来);同样,那个拿自己喂饱蚊子而想保全父母的吴猛道士显然有些傻,所以才会被道教净明道骗去做了个十二真君之一;至于让十四岁孩子杨香去打虎救父这事,从正常角度,我以为根本就不该提倡,死一个总比死两个好;当然,绝大多数人对郭巨都深恶痛绝,这厮没本事挣饭吃,居然为了成全自己的孝名,把亲儿子活埋了。
实际上,元代之前,也许有过多种版本的《二十四孝》行世,尤其是宋金一代,已经发现的就有几十处孝子故事的图画和记载,出现的先进典型也达到三十个之多,相同人物也存在不同版本,比如万代史书歌舜主的大孝之首故事,有的就只有呼扇着两个斗笠从房顶飞下和挖个地道逃跑两个情节,但有的就加上了群象(也有说猪的)助耕、群鸟助播和天雨助灌溉的神怪内容;而老莱子的故事则基本一致,虽然还是穿着彩衣(万一他娘喜欢呢),但都没有出现手里拿着拨浪鼓(图画中往往出现鸠杖或者鸟)的形象,显然那是郭居敬或者之前的什么人瞎编出来的,也算是让这位历史上著名的孝子大体回归正常范畴了。
这样看来,二十四孝其实是个炒作概念,可能是晚唐或者五代的什么人搞出了类似今天十大新闻人物、全球五百强之类高大上或者某某杯全国大赛之类不入流的评选活动,慢慢大家都接受这个搞法,还形成风气,整出很多个版本来,甚至连一些数目不为二十四的评选结果也堂而皇之名曰二十四孝。
实际上,在刘向《孝子传》之后,也有无数版本的《孝子传》出现,也有不少至今仍然存世,总体来看,大部分故事中都存在着层出不穷但又大同小异的奇葩孝感情节,都是孝子作了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奇怪甚至有些荒唐事的动作致使父母得到了本来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得到的东西,也就是说,无聊的老天爷一次次毫无创意的帮忙了。就连那个埋儿子的郭巨,居然也在挖坑过程中挖出了黄金而终止了他的罪恶行径,但我总觉得办这事的神仙只是可怜那孩子,绝无表彰郭巨的意思,应该说,是郭巨的无赖和狡诈绑架了老天的意志。
在那个谶纬横行的年代,弄几个良莠不齐的孝感场面出来似乎也是极为正常的事情,(可惜,我们看不到最早的刘向那本了,想来应该没有类似低劣的内容吧?)大体上也无可厚非,但奇葩孝感场面的一再出现,怎么都透着一股浓郁的功利气味,哪怕是以上天的名义。
一般说来,有些人做一些事是习惯,而其他一些人则是手段。
故打油曰:
善行之利使人趋。
且看当年孝子图。
二十四桩天感业,
挠神痒处见功夫。

有个故事和这事有些类似。由于当时人少,春秋时候各国之间是允许赎买战俘的,商人们出了这笔钱国家可以报销的,但有钱的子贡办了这事却不申请报销,被孔子批了一顿,说他提高了楷模的标准;而因百里之外背着一大袋子米回家侍奉双亲而入了《二十四孝》的子路(果然是武将,换个一般人早就累趴下了),跳河救人收了人家一头牛(这牛肉或者卖牛的钱理当也侍奉双亲和孔子了),却被孔子好生表扬了一番。
但我认为这两件事情根本不一样,双方的思想境界根本就没处于同一个阶层。孔子不给高尚设过高的门槛,终究是想让更多人高尚;而《二十四孝》则蛊惑人们以高尚为名,所谓行高尚事是有利可图的,也许那个时候,真正的高尚正在远去。

《二十四孝》里最有名的则是董永卖身葬父而后得仙女下凡婚配的故事,天仙配这传说在中国基本上是妇孺皆知,尤其是在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严凤英的那部黄梅戏电影风靡全国,至今谁要是不会哼上一两句都不好意思说是从那个时代过来的。但此时的董永已俨然是一个傻乎乎的爱情戏男主角,都几乎让人忘了他的著名孝子身份。要知道,离我老家不远的孝感市,这个全国唯一以孝得名的地级市其得名主要就来源于这个故事。
(南朝宋孝建元年也就是公元四百五十四年,因此地孝子昌盛,出现了董永卖身葬父、黄香扇衾温被和孟宗哭竹生笋等孝子感天动地的故事,遂置县名孝昌。后唐同光二年也就是公元九百二十四年,庄宗李存勖因孝昌县名之昌字犯其祖父名讳,遂改孝昌县为孝感县,这是孝感得名的开端。今天的孝感最著名的景观就是董永公园及其配套的相关设施。)
董永遇仙传说大约发生于东汉中叶,支持这个结论的可靠材料有三条:
第一条见于东汉末年修建的今山东嘉祥县境内的武梁祠石刻,该石刻上有董永孝养父亲的画像,但是画像中还没有出现仙女的踪影。
第二条是魏曹植乐府诗《灵芝篇》:董永遭家贫,父老无财遗。举假以供养,佣作致甘肥。责家填门至,不知何用归。天灵感至德,神女为秉机。
第三条见于东晋干宝《搜神记》:汉董永,千乘人。少偏孤,与父居,肆力田亩,鹿车载自随。父亡,无以葬,乃自卖为奴,以供丧事。主人知其贤,与钱一万,遣之。永行三年丧毕。欲还主人,供其奴职。道逢一妇人曰:“愿为子妻。”遂与之俱。主人谓永曰:“以钱与君矣。”永曰:“蒙君之惠,父丧收藏。永虽小人,必欲服勤致力,以报厚德。”主曰:“妇人何能?”永曰:“能织。”主曰:“必尔者,但令妇为我织缣百匹。”于是永妻为主人家织,十日而毕。女出门,谓永曰:“我,天之织女也。缘君至孝,天帝令我助君偿债耳。”语毕,凌空而去,不知所在。
武梁祠石刻那个时代,董永已经是很有名的孝子,肯定入选过多版二十四孝先进典型,但遇仙这事恐怕尚未说起,纵有也没得到公众认可;但到了三国时期,遇仙就完全坐实了,曹八斗诗中的神女可以不确定是谁,但肯定遇仙这事已经广为人知了;而到了东晋,故事已经很完整了,一派祥和景象,大善人买主给了一万钱让董永回去守孝三年,而董永三年后回去上班,买主却要解除合同,而天帝命织女以董永老婆身份来帮了十天忙,让契约精神十足的董孝子功德圆满,然后挥一挥衣袖,被云彩带着就回去交差了。
但问题来了,从汉朝开始,牵牛星和织女星就被公认成七夕相会的夫妻,让织女出差去出轨十天这事,哪怕就是有天帝的命令似乎也颇伤大雅。所以董永在此后的漫长岁月里,还只能做回他的孝子,天仙配故事也因此遭受到严重的打击,几乎得不到唐人的任何赞美。
很可能是在宋初,对于天仙配而言有一篇重要的文献写成了,这就是敦煌残卷中的《董永变文》。《董永变文》以七言诗的形式论述,情节曲折,文辞亦美,并且包含并确定了董永遇仙的所有基本情节:丧亲、卖身葬父、遇仙、织锦还债、生离、寻母。作者为了与牛女传说划清界线,根据织女星本有三颗的实际星象为依据,让织女变成三个,道士孙膑(嗯,就这名字)指点董永的儿子董仲寻找母亲,居然用的是老牛教牛郎的偷衣服招数。
但三个织女似乎还是不能把董永和牛郎的老婆彻底分开,所以还得演变。
明代洪楩在其《清平山堂话本》中收录的宋元话本小说《董永遇仙传》就是根据《董永变文》改写而来,字数增加数倍,情节上基本没有任何改变,只是把董永儿子改名为董仲舒(好奇妙的名字啊),算命先生改为严君平,另外把长工时间改为三个月(后来的百日姻缘基本就定下来了),增加了董永和仙女一起生活的时间,有足够的时间培养感情。而在董仲舒寻母的情节里,严道士告诉小董说:七夕那天(选的好日子,牛郎家的那位肯定正准备鹊桥相会,自然不会出差),众仙女下凡太白山中采药,第七位便是。
好吧,七仙女终于这样出场并马上一统天下,从此之后,明清以来的各种地方戏中,董永所遇的仙女都叫七仙女了。
七仙女的确定,据说和天上的星宿依然相关,反正终于让七仙女和织女彻底分开了,还找到了其织锦的专业背景,那就是用北方女宿扶筐七星对应,《宋史》记载其功能是:扶筐七星,为盛桑之器,主劝蚕也,一曰供奉后与夫人之亲蚕;明,吉;暗,凶;移徙,则女工失业;彗星犯,将叛;流星犯,丝绵大贵。
七仙女的问题一解决,天仙配便迅速从孝子典型变成爱情传说,并且直接扰乱了中国四大民间爱情故事的秩序。
前面提到过,我们国家有排四大的情节,民间爱情故事自然也该四大一下,但四大的答案一般有五个:牛郎织女、孟姜女、白蛇传、梁祝和天仙配(其实,柳毅传书也曾经想加入这个序列,但由于其流传不够广,又不是悲剧,一般都不带它玩)。其原因就是天仙配在相当长时间内和始终排名第一的牛郎织女故事之间存在人物冲突和情节类似问题,根本就不够格;而一旦七仙女身份确定,哪怕其依然和牛女之间有所重合,但已经强大到足够进入四大然而又无力如《红楼梦》干掉《金瓶梅》一般拿下其他任何一个故事,于是便有了这五个四大民间爱情故事的结局。
(当然,槐荫树的加入也为天仙配的流传起到了很好的作用,那棵毫不逊色牛郎家老牛的槐荫树让这个故事进一步增强了趣味性,只可惜初担重任的老树因为紧张,把百年好合读成了百日好合,让董永两口子只有百日夫妻之命,但总算留下了一夜夫妻百日恩这样脍炙人口的俗语。)
七仙女的问题我们依靠岁月和天文解决了,但董永的问题却随着岁月的变迁愈发混沌了。
博兴(千乘)、孝感、广饶、丹阳、东台、通州、蒲州、河间、汝南等地都称有董永遗迹,那么,这么火的董永一角是来源于历史人物还仅是传说人物?如果真有其人,那他到底是什么时候人?
二十四孝里只有舜算得传说人物,其他一定是有真人但未必都真事,所以董永肯定是从历史走进传说的。但他是什么时候人这个问题还真不太好办,首先,武梁祠石刻之后的人是不可能考虑的,虽然《新唐书·孝友传》中记载有河间一个孝子董永曾受到朝廷旌表的事迹,但这两个董永肯定不能划等号;而汉宣帝时代封的高昌侯董忠的第四代孙也叫董永,高昌属于千乘郡,符合相关记载,时间上也不冲突,更有意思的是,董永父亲的爵位被汉哀帝或者王莽废了,二十几年后董永又被光武帝找出来再度封侯,这个期间一无所长的董永卖身葬个父似乎也说得过去,但这个两汉之间的董永有可能从来就没去过安陆(孝感),和《孝感县志》的记载完全不一样,彼董永是东汉末年人,因黄巾之乱从山东博兴搬迁到了湖北孝感;还没完,唐僧道世的《法苑珠林》以及《太平御览》都号称引用了刘向《孝子传》,故事情节大同小异,居然基本就是去掉温情脉脉善人情节的《搜神记》记载,而《敦煌变文》也号称引用了同一本书,但刘向那书已经亡佚,故尚不确定引文是否是刘向原文,如果是刘向原文,那么就说明董永遇仙则是在西汉末年就开始有流传,让大孝子董永作回大儒董仲舒的老爹也不为过(毕竟独尊儒术也需要点仙气支撑),不过我对这个比较存疑。
真正的董永到底是东汉初还是东汉末,或者另有人选,其实也没多重要,毕竟他们谁都没有真正遇过仙,而孝子多出几个总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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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郎织女的故事则相对简单明快得多,虽然它的历史更长,基本就是中国人最早关于天上星的故事。
早在周朝,人们就有意无意把分列银河东西的织女牵牛两星拉扯到一起,这个可以在《诗经》里找到明确的字句,虽然只是放在一起罗列,但也没有断然否定其之间不存在任何关系;有记载某一版《淮南子》里就有“鸟鹊填河,成桥而渡织女”的说法,崔寔的《四名月令》则云:七月七,河鼓、织女二星神当会,据说东汉末年应劭所著《风俗通义》的佚文里也有秃头喜鹊架桥织女七夕渡河与牵牛相会的记载;而在东汉《古诗十九首》里,牛郎织女是一对隔河相望的痴男怨女,虽然没明确其是夫妻,但显然也无任何不是的理由(天上的情人敢偷情到如此明目张胆,纵然是汉朝似乎也可能性不大)。
南北朝时期,牛郎织女神话版本基本搞定,任昉有一本《述异记》,里面把这个神仙故事讲的很详细(后来其他几本书也大同小异):大河之东,有美女丽人,乃天帝之子,机杼女工,年年劳役,织成云雾绢缣之衣,辛苦殊无欢悦,容貌不暇整理,天帝怜其独处,嫁与河西牵牛为妻,自此即废织紝之功,贪欢不归。帝怒,责归河东,一年一度相会。
大体也在这个时期,可能是有人觉得这么美好的男耕女织场面居然被搞成消极怠工故事实在令人不爽,就开始编织美丽的人神相恋的传说,经过不断完善和丰富,最后的情节里虽然有悲剧色彩,但其实还是有一定皆大欢喜效果的:
那头颇有神通的老牛,让牛郎偷了第七个仙女的衣服(有点晕吧),进而鼓捣两人结为夫妻生儿育女,在王母娘娘粗暴干涉带走织女后,又让牛郎披着牛皮挑着孩子飞行追赶,这么忠心为主的老牛自然可以进阶为神仙,金牛星便是;而牛郎和他的孩子也因为沾了仙气成为神仙,可以千秋万代长生不老(可怜的董永显然是遭受了不公正的待遇),我想作为皇亲国戚的牛郎在仙界怎么也不会混得太差,绝对算得上一步登天;织女其实也达到了她的目的,成功的把自己嫁出去找了个情深义重的老公,工作也没丢,每年还有一回探亲假(想想嫦娥吧);至于王母娘娘用金簪划出来的那条银河,让天空格局更为丰富多彩,完全可以成为天庭基础建设的典范。
一切都是那么完美,除了那些喜鹊。
所以我在某个七夕用首诗替喜鹊们打抱不平了一次:
五绝—七夕之鹊怨
兰夜期期至,
但承寒月鸣。
千秋同此役,
误却少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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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七夕,我们前面讲过,早先是个凶日,据说汉朝时期甚至有把月事布烧成灰撒以及合药丸的习俗,但自从牛郎织女故事起头,这个日子慢慢就变成了东方的情人节,还有就是各种乞巧,当然,早期的晒衣服、晒书等习惯也没彻底丢,但似乎都和牛郎织女故事融为一体。
另外一个七夕,白天下雨,晚上居然停了,觉得很好玩,就顺口打了个油:
晴明转瞬似归墟。
萌雨知停入夜初。
男女宜游天乞巧,
人间今晒不多书。
接着我们说说实际上相当了不起的老莱子,这个人也是甚至就是道家的启蒙人物,(就按照通常—本来我也赞同—的说法,他和老子是两个人),太史公记载他写过《老莱子》十五篇(也有说十六篇的)文章言道家之用,《战国策》等好几本古籍中有所引用,可惜曹魏时候佚失了。老莱子是当时楚国的名士,比孔子年纪很要大一些,大约和孔子有所交流,甚至是孔子登门求教的可能性比较大,除了孝名之外,他还以寿闻名,(那得等他父母去世多年才能得到这名头,我看这个跟道术无关,主要还是遗传因素),后因楚国白公胜之乱隐居到蒙山(今荆门象山),后来楚惠王去请他出山,但他嘴里答应爽快,脚下溜得飞快,然后不知所踪。
据说老莱子隐居蒙山时,有一书生向老莱子请教《周易》并得到指点,后入道门,书生自称玄墨道人,这是道家玄墨派(有这派么,似乎也很扯)的起源。
崇尚道教的唐高祖、唐太宗和明太祖等皇帝是绝不会忘记老莱子这么个著名人物,他们均昭示寻找老莱子故居及墓庐。但直至清康熙年间,长沙府在今株洲良都塅发现一石碑,经识篆者辨别才确定是老莱子墓碑,后至乾隆年间才重修其墓,算是给他找了个终老的地方,完成了前朝皇帝的遗愿。
荆州郭店墓挖掘之后,有人根据老子也是楚国人,墓主尸骨的相关特征符合关于老子几条不靠谱的记载,就坚定认为这个墓里面埋葬的就是老子也就是老莱子本人。按照他们的说法,楚国人老子年轻时从楚国去洛阳当了个周王室的图书管理员可能还干上了馆长,后来看到周王室不灵,就辞官回到楚国当孝子,(孔子就是那时经常去请教老子的),顺便写了《老莱子》一书;白公胜之乱后,老子应楚王之邀从蒙山出来当了太子的老师,并最终在战国时期老死在郢都,其间,他写下了不到两千字的《老子》祖本(也有说这书写在前的);其后,楚国人在此基础上综合诸子百家之言逐渐形成《老子》的五千言版本;而尹喜函谷关楼观台之说则更可能是后来道家编造的。这故事编得极其好玩,似乎也说得通。但我觉得这故事不太考虑其他各方的感受,可能遭到相关各方的猛烈抨击,完全可以这样再改造一下:
接受过孔子登门求教的周朝图书馆长老子自然是当世第一大学问家,深得各方关注,听说他准备挂印封金而去,周王室料定他是要回楚国,就派人阻拦。能够洞察周王室即将没落的老子自然能够料定,决定从绕道从巴蜀回楚,顺便考察西部民情。而精通望气之术的尹喜则也想到这点,就在函谷也就是崤山一带(实在不行就去散关)设置关卡拦截,反正最后用了紫气东来的说法搞定了老子,拜老子为师并留下了《老子》的初稿。当老子慢慢转到成都,在楼观台研读完《老子》的尹喜再次在青羊宫逮到老子,进一步深入交流。老子回到楚国之后,改名老莱子,隐居在象山当孝子的同时写下《老莱子》,但还是有几个人能找到他,比如又跑到武当山住过一段时间的尹喜,比如玄墨道人,还比如孔子。周游列国的孔子千辛万苦再次找到老莱子求教,结果让楚王发现了野有大贤。白公胜之乱后,立志图强的楚惠王把老莱子强行秘密请到郢都教授太子,成为终身太师,并做了楚国的高级幕后顾问,一干就是一百多年,死的时候都两百多岁了。老莱子在楚国教授了简王、声王、悼王、肃王、宣王、威王六任楚王,历经七世,哪怕中间经历了吴起之乱,还是帮助历任楚王把几乎被吴国灭掉、经历内乱、奄奄一息的楚国干到了战国七雄中的疆域第一大国。而在楚国作太师期间,老莱子也涉猎了儒家等各门学说(其实他本来就懂嘛),所以他的墓里除了《老子》之外,还有《太一生水》、《五行》、《六德》、《缁衣》、《鲁穆公问子思》、《唐虞之道》、《忠信之道》、《说之道》和《名数》等各类文献。而老莱子的后人则带着《老莱子》一书逃到了长沙府,因为没有老莱子的消息,后来便给他搞了个衣冠冢。
这样就和所有人都不冲突了,据说这是当下作学问的秘诀。
当然,我自己是不大相信老莱子便是老子这个事情的,不过看在都是楚人的份上,帮帮他们。
我说自己是楚人,似乎也很有些牵强。毕竟,我们老家那里真正属于楚国的时间并没有多长(当然也不短),只不过整个南方在中原史里,除了楚,还真没什么好追根溯源的阔气事。
好吧,我们就展开来说说楚国这个极其庞大的话题。
通常情况下,我们认为楚人是过去东夷人的一部分,按照《史记》和其他诸多典籍的说法,楚人是高阳帝颛顼的后人,并给出了明确的世系传承。
楚人尊高阳为先祖。高阳乃黄帝之孙,昌意之子。他的孩子里有两个分别是舜帝和大禹的六世祖,还有就是后来成为楚人的称这一枝。称的儿子叫老童(亦名卷章),老童的儿子有重黎和吴回。(老童据说也是个著名音乐家,同时也是老姓和童姓的始祖,前面说到的老聃更有可能就是他的后人,但也许并不姓李;如果老子和老莱子不能重合,他或者也是老莱子的祖先。)
楚人尊老童和祝融吴回为远祖。重黎先当了帝喾高辛氏的火正,被赐予祝融之号。共工氏叛乱,帝喾派重黎去平定,却没有彻底消灭叛乱者,帝喾就在庚寅那一天(也就是屈原出生的日子)杀死了重黎,让他的弟弟吴回接替重黎的职务,仍称之为祝融。
吴回的儿子叫陆终,是中国民族演进史上的重要人物,因为他老婆一胎生了六个儿子,而这六个儿子的后代,繁衍成许多重要的姓氏,包括黄、苏、顾、温、董、彭、曹、娄等等,(当然,关于姓氏,己、董、彭、秃、妘、曹、斟、芈等祝融八姓更为有名)。传说陆终娶了一个叫女嬇的鬼方氏妹子,怀孕三年而不育,于是就搞了个剖腹产(《西游记》里的孙悟空一定知道这个事情,所以在女儿国里才会这么教导喝了河水的猪八戒),分别在左右肋里找到三个孩子,分别是长子昆吾、次子参胡、三子彭祖、四子会人、五子曹姓和六子季连。
季连被楚国王族芈姓尊为始祖,而季连再传二十八代至鬻熊,鬻熊则被楚人称之为他们的始祖。
说到这里,我们得插播一下祝融的事情。
先得说,和我们前面说的不一样,祝融不是人名而是官名,实际上,祝融这个官职可以基本上等同司马。传说黄帝设置六相,按照天地春夏秋冬排列,分别是天师、后土、句芒、祝融、蓐收、玄冥,后来大概就是冢宰、司徒、宗伯、司马、司寇、司空,再后来大概就是主管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和工部的官员,体系和我们前面讨论过的《周礼》并没有特别明显的区别。(但也因此我总是隐隐怀疑这个说法是否确实,觉得更可能是后人托黄帝之名,毕竟当伟大的《周礼》面世时曾经受到过抵抗或者冷遇,当然,就算黄帝时期已经建立了这么一个体系的官员架构,似乎也蛮正常)。
我们还得注意,上古的祝融实际上整体上分为两枝,他们并没有直接的承继关系。早先的一枝是黄帝时代的祝融,他们是烈山氏一枝,(某任)炎帝的后人,根据《山海经》记载:“炎帝之妻,赤水之子听沃,生炎居,炎居生节并,节并生戏器,戏器生祝融”,这个便是人类历史上记载最早的祝融容光,他率领族人带着文明和战争走进衡山,然后就是我们开头说到的故事(当然,黄帝没去衡山自然跟中医研究无关),所以我们把他们叫做衡山祝融氏,还有一种说法,容光还兼任了黄帝的后土也就是司徒,说明传说中人才济济的黄帝手边还是缺少技术性官僚。而另外一枝我们刚刚谈到的颛顼之后,说明黄帝家族到这时已经把祝融这个关键行业收归家族内部传承了,而诸葛亮的死对头司马懿就认为自己就是此枝首任祝融重黎的后代,据说有家谱为证,由于重黎、吴回他们是正宗的黄帝后裔,而《左传》、《周礼》等都认定他们居于轩辕之丘一带,所以通常就叫他们郑州祝融氏。此外,有人认为《山海经》里记载的烛龙其实也是祝融,读音发生了一些变化而已,也是蛮好玩的想法;商人的祖先契其实也干过这个职位,只不过在尧帝时期这个官职改叫司马了而已,不然,历史上再多个建立了政权的祝融家族也挺好玩的。
古人一个庞大家族里,一个分枝往往世代相传专业做一件事情,所谓祝融氏,在我看来,大概就是专业的掌兵世家了。所以,当历史资料里一次次谈到祝融氏和共工氏的战争时候,我们可能真没必要大惊小怪认为是历史记错了时间。
共工氏是炎帝的后裔,有可能是炎帝时期的头号势力;甚至有人认为炎帝时期也有九州,都是由共工氏担任方伯,如此说来,祝融之前的掌兵世家很有可能是共工;或者共工氏擅长治水,而祝融氏擅长治火,所以后来被称为水神和火神。不管怎么说,共工氏是上古显赫家族这点毋庸置疑。
黄帝之前的历史过于零星散乱,我们回头再系统整理,现在只讨论黄帝之后的事情。
虽然共工氏在黄帝家主政天下时搞了不少叛乱,但更多时候还是臣服的,比如句龙(龚姓先祖)就做过颛顼的后土,辅助大禹治水的四岳(说是姜姓先祖,是一人还是四人也有不同说法)也是共工氏出身,但他们毕竟是炎帝家族的人,受到排挤也是一定的,势力强大的他们搞了一些反抗活动其实蛮正常,所以相关记载中他们分别和颛顼、帝喾、尧、舜、禹都进行过战争,甚至和神农、女娲之间也打过,而且似乎一次都没赢过,也撞了不少次不周山。(但最最好玩的版本却是:造成撞倒不周山形成天塌地陷促使女娲补天的战争原来只是起源于祝融和共工争抢一枚天鹅蛋。)
打输了那么多次都没有被灭族,自然是强大的体现。但我们已经很难系统的去梳理伟大的共工氏全面发展史了。
这个就如慧思入主衡山之后,岳神就不那么受关注了一样,除非他有所动作。而岳神的动作在慧思和朝廷以及七大族建立了互动机制之后就偃旗息鼓了。从此,衡山上,岳神只作为慧思的背景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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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楚人的说法,由于中原部落或部落集团之间的斗争日益激烈,季连后裔大约在夏代或商代前期南迁了,而南徙后的芈姓季连家族又从了蛮俗,并逐步吸收了汉水中下游和长江中游的原始民族加入,形成了以芈姓季连部落后裔为主、鬻熊家族为核心、荆蛮居民附庸的基本人员结构,故而后来的华夏族视之为楚蛮或者蛮荆,但人家可是自认为地道的中原正统。
当然,这个事相当之不靠谱,而我则倾向楚人是南方土著,即使不是蛮荆土著,也只可能是东夷散落的一枝。
实际上,楚人第一次站上中原历史舞台的是鬻熊(或者叫熊鬻),他的戏份不多,却是精彩的亮相。当时,《封神榜》的故事还没有正式开始,当鬻熊走进岐山找到周文王姬昌时,他可能已经九十岁了,周文王给他的职位是火师,后来似乎还做了文王的老师,因为号称打不了虎但能治国的鬻熊写了一本书《鬻子》作为文王图谋王业的教材。
《鬻子》这本书更有可能是道家最早的著作,可惜原本二十多卷现今只存了两卷,无法窥其全貌,但我们从“发政施令为天下福谓之道,除去天下之害谓之仁”这样精彩的语句中,依稀可以想见其风采,反正日后武王就是打着天下的名义夺取了英明神武商纣王的江山。
这位鬻熊子,是已知最早的道家人物(不算黄帝),换句话说,按照现有的证据,鬻熊子也有可能就是道家的创始人,也正因此,老子、老莱子都是楚国人似乎也就很正常了。鬻熊可能也很长寿,周公就针对康叔的问题请教过他,那么他比文王、武王都活得长,肯定也超过百岁一大截,很富有道家特征。
鬻熊在更年轻力壮(请允许我用这个词)、本领更超人的姜子牙来到之后,显然就没那么牛了,再者他和周公关系不错(可能有合作关系),肯定不太受周成王待见,加上他还是早死了几天未及受封,所以在成王随后不久分封异性诸侯时,只把鬻熊的曾孙熊绎(中间两代已经被熬死了)封了个第四等的子爵,封地五十里,还在穷山恶水的丹阳。但不管怎么说,楚国就这样开头了。
关于最早的楚都丹阳在哪里,历史上争议也很大,先后有湖北的秭归、枝江、丹江口、南漳、保康,河南的淅川、西峡,陕西商县等说法,似乎也是个庞大的课题,但大体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虽然我更倾向最早的丹阳肯定在丹水以北(废话!),但是哪个丹水的哪段我还是有些不太确定的地方。
一般情况下,大家都认为,那时的楚国贫弱得一塌糊涂。这不,还有证据,根据清华简《楚居》篇的描述,大体意思是熊绎到丹阳封地后,建了一个类似宗祠的建筑,房子建好了,没有可以用来祭祀的贡品,就到鄀国去偷了一头小牛,又怕主人来找,连夜宰杀后祭祀,直到今天,楚人如祭祀都还在夜里进行。
做学问一般得看原文,根据清华简辨认、释读和整理的这段原文大概是这样:至酓绎与屈紃思鄀嗌卜徙于夷屯为楩室室既成无以内之乃窃鄀人之犝以祭惧其主夜而内尸抵今曰夕夕必夜。很难懂的一段文字,尤其是开头那点,但据说专家们都已经解读出来,并且找到了几个版本的历史原貌,但基本点就是季连之后的楚人其实都是老陕。 
但我对那些号称是战国时期的清华简一直不以为然,总是直觉作伪的可能性更大。当然,由于我至今也没见过实物,其实就算见过也不能表明什么,反正也不是这方面的专家,自然没有话语权。但我觉得伪的原因则是这两千多片来历不明的竹简文字居然极其完整,除了少量故弄玄虚的字句外,几乎所有的文字都是针对当今争执不休的学术问题而来,功利性色彩极为严重。这个就比如是一帮人在讨论研究诸多历史问题,突然穿越来一个不愿意多说话的上古神仙,直接把三千年前就准备好的支持某些人理论的答案丢给众人飘然而去。
所以我也直接选择不信。
很多时候我推崇简单粗暴的办法,比如有段时间大家热议扬州发现了新的杨广墓,流传出多学科无数项细致入微的实证和分析,有人问我怎么看的时候,我就选择了这样的推理,我说:肯定是假的,因为雷塘那墓是阮元(还记得十三经么?)定的,当下折腾新墓这事的那几块料拼起来也不够阮元一个小指头的。
不迷信权威绝不是不尊重学识的理由。
鄀国盗牛这事很有趣,我很有些希望它是真的,但这事即使是真的似乎也无法证明芈楚的贫弱。在我看来,敢去偷就说明不怕事,偷偷祭祀只不过是怕被人家抓现行面子不好看而已,真要被发现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后来的鄀国就一直跟着楚老大混,就算被灭国了也得到楚国的扶持,其后代在楚国繁衍得还是不错的,难不成为了这段香火情?)
人们经常拿楚国开始只有五十里封地说事,但这个本就是标准。按照《礼记》和《孟子》的说法:天子之制,地方千里;公侯皆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凡四等;不能五十里,不达於天子,附于诸侯曰附庸。也就是说,楚拿到五十里封地这事本来就是符合规矩的,并没有受到任何不公的待遇,只不过后来的楚国人用这事做了藐视周王室的借口。
当然,从以上零星说的情况看,也许封地和控制范围有区别,名义占地和实际占地不一样似乎也是我们国家的常态,即使科学技术如此发达的今天,有权部门批准的占地面积和实际占地面积完全一致的情况还是不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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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楚国开端这个问题,我的看法是这样的:
作为南蛮土著或者东夷后裔,或者就算季连的后人吧,商王朝末期的楚人雄踞汉水或者云梦泽周边(虽然只是其中一部分)甚至西陵峡里已经很多年,周边那些小部落也大多投诚了,他们中的精英们觉得可以向更广阔的中原发展,但粗暴的商人显然不是他们合适的合作伙伴,最后,伟大的巫师和首领鬻熊子找到了姬昌,给周部落带去了先进的文明、技术和武器,(也许还带着最早的完整版本《山海经》,)所以鬻熊一开始贵为王师。当然,随着史上第一妖孽姜子牙加入到姬昌团队,鬻熊只能让位于年纪更轻、更善于权谋和军事的姜太公了,但鬻熊大概也在和姜太公的交流过程中提升了自己的搞阴谋诡计能力。
历史中不曾记载,当姬发带着他的部队从关中杀出并与八百诸侯组成联军的时候,楚人是在武王大军里感受祥瑞还是独自从南方杀入中原。我更倾向于强大的楚人单独行动,并且走的就是出襄阳、南阳杀向中原的路线,可以让我满足一下鄙视诸葛亮隆中对的恶趣味。可惜的是,在姜太公留有无数后手的算计中,楚人的这支部队只是做了一次预备队或者侧翼力量,实际上并没有派上什么大的用途,当他们千辛万苦赶到朝歌甚至还没有杀过黄河时,伟大的商王子辛已经自焚于鹿台,周武王姬发业已就位天子。
而在下一轮周公东征环节里,毫无疑问,和姬旦深度同盟的鬻熊子又选择了正确的阵营,在殷、东、徐、熊、盈、攸、奄、九夷、丰、蒲姑、淮夷和东夷诸国全面倒向三监时候,鬻熊子坚定地站在姬旦一方并且成为胜利者。可惜的是,胜利来临前夕,鬻熊子不幸早逝了几天(从年纪说可不老小了),等到周成王、周召二公和姜子牙组织召开第二次董事会“大会诸侯、会计其功”时,尚没有发言权的熊绎很有可能是有些被打压了,仅仅才拿到子爵身份,(其实也大致靠谱,就算不打压,楚国想干成第二等的侯还是完全没机会,能混个三等伯应该就算相当不错甚至有些高攀了,但楚人郁闷的恐怕是那些家伙连争取的机会都可能没给熊绎)。
四等子爵熊绎的封地自然要在周王所属土地上,但好地方都被其他人占走了,楚人只得到丹阳的五十里贫瘠飞地。不管这个飞地是在湖北、陕西还是河南,终归离楚人的大本营有些远(却也是最近的可选择项),何况中间还隔着一些小的诸侯国和附庸国。得了封地的熊绎,自然得先去封地上班,那地方穷山恶水什么都不产,所以祭祀时偷了人家一头牛也很正常。
关于丹水是否就是前面提到丹朱被流放的地方,我以为这种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当然,叫丹水的,除了大家熟知的那个丹江,湖北长阳还有个不大的丹水,是清江的支流,全长七十公里,全流域都处于武陵山最北部的崇山峻岭之中。如果舜南巡或者被流放的地点是衡山,那么可怜的丹朱被流放在武陵山北部似乎也蛮正常。而荆州正在这条丹水的东北面,一定程度也符合丹阳的概念,但那时周的势力实际还很小,他们的势力还不足以走出中原,楚人的大本营周人根本就够不着。所以楚的丹阳似乎只能安排在从秦岭主脊南坡流下,经陕西商洛、河南淅川、湖北丹江口,全长近八百里的汉水最大支流丹江的边上了。至于具体在哪里,还是留待那些专家们去研究吧,毕竟我已经抢了人家很多风头了,得给人家留碗饭吃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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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我们今天显然已经无法看到当年丹水的原生状态了,那里已经是国内最大的人工淡水湖之一了。公元一千九百六十八年,丹江口水利枢纽工程初期完工,汉水、丹水在这一带成为库区;公元两千零五年,丹江口大坝开始加高十余公尺,水库容量接近三百亿立方,为南水北调中线工程的水源地;九年后,丹江口水库每年都有近百亿方水跨越中原和黄河,流在干涸的河南、河北、天津、北京的土地上。
有人曾经以并无多少水真正到达北京为由否定南水北调,还以渠道里有一定渗漏说它是豆腐渣工程。我往往懒得搭理那些自我感觉优越的人,当然有时也会解释一下,诚然,以自流为主、近三千里的干渠里一点渗漏都没有是不科学的,何况,漏下去的那些也是补偿着极其饥渴的土地,一点都不浪费。
自从没有水,中原已成为死地。
丹江口水库抬高之后,水面大了很多,面积超过一千平方公里,河南淅川、湖北丹江口的大部分地区和郧县等地一些边缘地带都被淹没,水面直逼武当山脚下,把武当山和丹江口水库紧密得联系到一起了。于是,近武当的那一带水面就被叫成太极湖,从武当山下来之后过去乘船转转还是不错的,只是走的距离略有些近,没有到达早先的丹江和汉水合流的地方。
我去的时候,填过一阙词:
清平乐—太极湖泛舟
渐生飘袅。回望丹山小。七十二峰碧水绕。拂了一身烟草。
沧浪滞迹遐陬。其间多少人愁。几片寒云欲惜,前端认取均州。
说到这个武陵山,大家往往想到的就是湖南张家界那个武陵源风景区,实际上,武陵山范围比这个大许多,其长度超过八百里,面积超过十万平方公里,它盘踞湖北、湖南、重庆、贵州四省市的交界地带,属云贵高原的东延部分,山脉主体位于湖南省西北部,整条山脉呈东北—西南走向,弧顶突向北西,地质学称之新华夏构造带之隆起,为中国第二阶梯与第三阶梯过渡带,是乌江和沅江、澧水分水岭,境内有乌江、清江、澧水、沅江、酉水河、阿蓬江、资水等主要河流。其海拔在一千公尺左右,峰顶保持着一定平坦面,山体形态呈现出顶平,坡陡,谷深的特点。
武陵山脉自云贵高原分三支而下,最终均消失于洞庭湖平原,是长江以南最重要的山脉之一。其北支逶迤于湘、川、鄂边境,为保靖白云山、龙山八面山,连接桑植八大公山、石门壶瓶山一线,湖北的恩施大峡谷、五峰柴埠溪以及长阳武落钟离山均在其中;中支沿澧水干流北侧,为永顺大米界,紧连张家界市朝天山、张家界;而南支则为武陵山脉的主脉,是澧水与沅水的分水岭,为凤凰腊尔山、永顺羊峰山并张家界天门山一线。(很多熟悉和向往的旅游点吧?)
八百里武陵山地质构造属于扬子准地台武陵山褶皱带,泥盆纪石英砂岩是其主要构成,这种岩石质地坚硬,胶结致密,产状平缓,垂直节理发育,后经地表流水切割及物理、生物风化,形成了奇妙的峡谷、方山、石峰、石墙、石柱等多种地形,造就了我国境内最为奇妙变幻的山景,是当前和未来相当时间段内徒步和旅游业发展的重要资源,目前开发的还仅仅是其中极小的一部分。
武陵山脉纵贯湖北省西南部、湖南省西部、重庆市西南部、贵州省东北部,成为东西交通的屏障,但局部地段有较低的山隘,又构成东西交通的通道。它和江北绵延千里的大巴山脉一起,构成了西南的天然屏障。在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武陵山脉、大巴山脉和西陵峡共同协助羸弱的中国军队抵挡住了日本人从东面而来的疯狂进攻,力保西南一隅,并坚挺至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避免了亡国之灾或流亡政府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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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在宜昌居住了十来年,和武陵山隔江相望,但去得真不是太多,就算路过也往往懒得进去细看,等离开时候才发现很多地方没去。一般情况下,人们总觉得手边的事情随手就可以抽空干了,结果发现最后也没干。
比如那个柴埠溪,我却是在离开宜昌后差不多十多年后的一个秋天才和几个文人朋友一起从宜昌去了一趟,当然对其奇崛不逊于、大气更胜于张家界的景致惊叹不已,尤其是对一直走在半天云上俯仰山色的旅游方式极为满意。自然,我也顺便推销了一下我的《山海经》不周山论点。
文人们聚在一起总是要出题目的,我们那次的题目是龝装。这个龝字,其实是秋的异体字,因为这帮人里有一个玩篆刻特溜的家伙(我一直许他当世第一,他却似乎些怕麻烦总是不那么接受),每次写秋字都用异体,被大家指责嘚瑟时自嘲为装龝;而那次聚会,大家带的都是秋天的衣服,谁知道赶上不逊盛夏的秋老虎,一个个都被捂得受不了,一身痱子N身汗,故大家约定以龝装为集名,并嵌龝装二字。因为有感觉,我一口气写了四首,其中三首和柴埠溪相关。
首先交待来历:
荆宜山色料龝装。水白风清依例凉。
已许烟霞添酒态,不留胡俗占行囊。
宽衣正合偕游缓,青眼谁施丽日长。
兴致登临高绝处,思前贤句汗如浆。
这首则以写景写实为主:
俯望晴明不染埃。行行鼓掌唤云回。
赏龝装作老禅客,抱柱休联土秀才。
谁许诸峰形入世,不堪转角浪登台。
天工一笔招飞隼,间在毫尖写碧苔。
而这首则东扯西拉,说古论今,极富历史主义玄幻色彩,显然已经很符合集名龝装二字的本来面目了:
西江总惹蜀冈轻。烟树同流降此城。
问泽千年三楚扩,流觞有计一亭名。
诗文收拾龝装去,经纬编排曲摆平。
纵复东山知谢赏,武陵疑亦不周倾。
聚会结束之前,大家又在宜昌分了一回韵,我依然对着柴埠溪和那天吃饭放荡形骸之态下手,好生双关了一把:
藏山小筑分韵得端字记柴埠溪行
野店晴秋乡土餐。平原督使故人欢。
因生壮气惊浮梦,长觉清风越攒峦。
碧蚁藏渊搜瓿底,红峰如柱上眉端。
狂歌唤得闲鹰起,或是同游且细看。
(平原督邮是劣酒的代称,《世说新语》记载:桓温手下的一个主簿还兼职桓系品酒师,极善辨酒好坏,但这人似乎也有些龝装,不好好说话,非得把好酒叫做青州从事,因为青州有个齐郡,齐与脐同音,好酒酒力可以一直达到脐部;而劣酒则叫做平原督邮,因为平原郡有个鬲县,鬲与膈同音,劣酒酒力只能到达胸腹之间。)
继续说楚。
应该说,楚人立国之初,还是有诚意极力想融入中原的。熊绎与中原诸侯一样,按时述职进贡,每年都亲自带着桃弧棘矢(桃木弓、棘枝箭)等贡品翻山越岭朝见成王还有周公,大约也让周公吐了几次哺的。
前面说过,周公在归政前倒很有可能和成王闹僵了,也极有可能跑到丹阳寻求过楚人的庇护(如果没有楚人后方大本营的力量作为保证,周公恐怕不会作出这么弱智的行为),并由此动议召开了大周第三次董事会,完成了王朝权利的和平过渡。
而在周成王主持工作之后,楚人其实是颇有些尴尬的,所以就很有可能发生了下面的故事:
周公旦光荣离休退出历史舞台之后,周成王在岐山之阳召开过一次周王朝的董事会,史称岐阳会盟。在那次会盟上,楚人除贡桃弧棘矢外,还可能是主动示好加贡了苞茅,(所谓苞茅,其实就是包茅,束成捆的菁茅,以裹束着的菁茅置于柙中用来滤去酒中渣滓,这极有可能是一种楚人的先进技术)。也许是年轻气盛的周成王一时口快,也许就是主动试探,成王对熊绎可没有示好,让他亲自管理置茅缩酒(还把苞茅列入楚年度进贡清单,)并和鲜卑族首领一起守燎也就是看管祭天要用的火(那时候的火炬手可不象后来那么风光),而且也没有让参加会议讨论,实实在在的打脸。
这件事情对楚国人影响不小,也可能决定了后来楚人的基本国策从融入中原到力压中原的战略转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周的历史更多是周楚联史,周实际上更多因素被楚整垮的,大部分时间里没秦什么事情,反倒是秦后来捡便宜的因素更多一些。

所谓成康之治,说到底就是不敢整事。经过武王伐纣和周公东征之后的天下,哪怕东夷问题并没有实际解决,但似乎再也经不起任何的动荡了,周王朝因此被迫休养生息了半个多世纪。而这个期间,楚人可没那么安稳,熊绎和他儿子熊艾依靠武力打通了封地到大本营的水路和陆路连接(当然,他们可能不会以楚国而以楚蛮的名义),征服了无数的荆蛮部落和小邦国,甚至干掉了一些附庸国,没有任何文字记载楚人是如何搞定强大的庸人的,但似乎从那时开始,最早跟随周人打天下且被封为三等伯爵的西南第一大国庸就慢慢成了楚人的小弟。
周康王姬钊之后的周昭王姬瑕是个比较奇葩的天子,他执政的前十五年,懦弱无为,致使王道微缺,经常出现政令不通的情况,甚至连鲁魏公发动政变杀死鲁幽公篡位为侯这样的事情出现,周昭王竟然都听而任之,没有兴师问罪,甚至连义正辞严的谴责都没有安排。而从鲁魏公发动政变往后,周昭王居然换了个人似的,强势得一塌糊涂,先派兵威慑东夷,转而全力攻打南蛮,并且死在南征伐楚战争中。
周天子对鲁国的猜忌之心,应该说从其立国之初就一直存在,后来的周宣王甚至还干过力排众议强行连续两次替鲁国立幼的事情,这也是政治地位高标的鲁国一直不够强大的主要原因,所以我以为鲁魏公实际上是和周昭王一伙的,他的上位十有八九就是周昭王幕后支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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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心勃勃的周昭王雌伏了十几年,终于搞定了头号心腹大患鲁国,威慑了一下邦国众多的二号心腹大患东夷,然后集中火力南征,准备把江汉收归国有。
昭王南征楚地身亡哦标准说法应该是南巡不归的事情在周人和楚人的记载里都讳莫如深,到底打了两次还是三次也不清楚。
从一些出土文物中我们大致可以知道,昭王一开始也没有敢走山水交错的大巴山一线,他带着整六师的人马,从邓州、经随州、孝感到武汉,主要是为了剪除楚的侧翼;而当时的二代楚子熊艾也有可能是三代的熊黵(但不大可能是四代的熊胜)还没有彻底打出不鸟周王的旗号,老老实实在丹阳坐班,何况他们本来也没有把江汉平原都控制住;所以,在战争初期,正面的系统抵抗极其有限,只有一些没有后援的当地人在拼命。中原王朝的统治者终于看到了更为壮阔的长江和一望无际的云梦泽,并一度占领了江南的大冶铜绿山这个天下最大的青铜产地也就是最大的兵工厂(但很快也就失去了,而我则更倾向于他们根本就没有渡过长江,只是占领了江北的仓库或者只是小股部队过去了),搞了不少青铜分给各路诸侯,而各路诸侯也铸造了不少青铜器铭记周的这件盛事。这可能就是周昭王第一次或者头两次南征的情况,除了赢得了名声和几个号称投降的小国之外,似乎也没什么实质性的收获,(或者第二次南征就遭遇楚人的伏击最终兵败),毕竟他们无法应对水战,哪怕对方只是搞搞游击战的小部队。
而不归的那次南巡,昭王显然是要在水面上作一些文章,从随州出发的周昭王和他的六师甚至都有可能途经楚的腹地干到了秭归(这个秭归也有可能不在三峡地区)一带,但最终还是全军覆没。全军覆没的原因,有说是遭遇极端天气比如地震什么的,也有说是因为浮桥垮塌遭遇鳄鱼,还有说是楚人献计致使船队脱胶解体全体淹死。当然,我的意见是感受到威胁、不再袖手的楚熊黵(我倾向于第一次南征的结尾阶段楚人小部队实质上是参与了)通过水战一个不留的包了昭王的饺子,但明面上谁也没有说破,只是从此楚王不再亲自进京了。
至此,周王朝向南发展的计划泡汤。虽然失去了天子和军队的他们,只是貌似进入了当时还没多大的江汉平原,但这实际上是中国历史真正意义上从华北平原开始延伸到长江中下游平原。
说到这里,我们得系统的梳理一下中国的地形及地势特征了。
就目前的中国土地面积来说,三分之二以上为山地、高原和丘陵,平原和盆地大体接近三分之一。受印度板块与欧亚板块挤压也就是传说的喜马拉雅运动这一重大地壳运动造成青藏高原隆起的影响,中国的地势格局是西高东低,就象阶梯一样,自西向东,逐渐下降,习惯上分为四个阶梯。
由古地中海演变而来、平均海拔四千公尺以上、地球上最为高大、有世界屋脊之称的青藏高原自然是中国地势中的第一阶梯,它大体包括面积第二的西藏全部、面积第四的青海大部、以及新疆、甘肃、四川和云南的部分。青藏高原是一个巨大的山脉体系,昆仑、喀喇昆仑、唐古拉、念青唐古拉、横断、祁连、阿尔金、冈底斯、巴颜喀拉、喜马拉雅等多个山脉纵横其间,长江、黄河、澜沧江、雅鲁藏布江、怒江、岷江、大渡河、雅砻江等河流从这里发源,山脉间还分布着数量不小的宽谷、盆地和湖泊,包括著名的藏南谷地、柴达木盆地和青海湖。整体来说,第一阶梯生存环境恶劣,最多也就是可以放放牧,根本不具备农业经济的条件,所以这里实际上一直不在传统的中国历史范围以内(却是中小学地理考试的重点),直到吐蕃的出现,而纳入中国版图则是宋亡以后的事情了。当然,它的边缘地带和中原文化的交集要更早一些,比如羌人很早就和中原有些互动,丝绸之路上著名的葱岭就是喀喇昆仑山的一个山口,何况青藏高原上还有中原文明传说中的祖地—昆仑山(实际上有可能不是那一座)。
延着第一阶梯向外延展,沿昆仑山脉-阿尔金山脉-祁连山脉-横断山脉一线以北以东的内蒙古、新疆地区、黄土高原、四川盆地和云贵高原,则是中国地势的第二级阶梯,它的东部边界在大兴安岭一太行山一巫山(大巴山)一武陵山一雪峰山一线。第二阶梯平均海拔在一两千公尺之间,青藏高原、柴达木盆地之外的构成四大情结的高原(内蒙古、黄土、云贵)和盆地(四川、塔里木、准格尔)都在这个区域,是四个阶梯里面积最大的,包括:面积第一和第三的新疆、内蒙古大部和宁夏、甘肃、青海等西北广袤大地;云南、四川、重庆、贵州、广西、湖南等西南地区;还包括陕西、山西全境以及湖北、河南、河北和北京局部。
很多时候,我总觉得这个分法有一些问题,特别是用东部快靠近大海的太行山脉(太行山东端是北京西山)作为区分边界总是觉得怪怪的,颇有些把第三阶梯剪断的感觉。实际上,我是认为黄土高原的边界划分出了些问题,毕竟把山西高原、关中平原(或者渭河盆地)、尤其是伊洛河平原及周边地区都纳入黄土高原之后,也只能动用和喜马拉雅运动相关性并不是那么密切的太行山作为边界了。实际上,我经常把吕梁山以东、五台山以南一带和西边的关中平原甚至汉中盆地都从黄土高原剪出强行拉入中原范畴,自然也可以一并转入第三阶梯了。
如果按照我推荐的分法,第二阶梯实际上也不是中国历史的核心地区了:西域只有两汉、隋唐可能还有西周的部分阶段臣服于中国,纳入版图是清王朝的事情;河西走廊一直是犬戎、羌或月氏人的地盘,汉武帝之后才称为西凉,唐朝后期曾被吐蕃占领又再次回归,宋则被西夏李元昊夺走,直到明朝回归中国;河套地区一直是匈奴人的地盘,直到战国后期才由中原人占领,而成为云中郡或者河间府则是汉武帝才有的事情,而宋朝则从来没有控制过那里;而更北的大漠属于中原王朝的时间则更短;四川盆地或者说巴蜀算是比较早投入中原文明怀抱的,但云贵高原同样也是汉武帝搞定的,唐以后这里更多土地归大理国所有,也是到宋亡以后才重新回归。
说到第二阶梯的问题,有一座山脉就不得不提,很多时候说起来显得有些乱多半也是因为它,这就是秦岭。广义上的秦岭长达三千里,是横贯中国中部的东西走向山脉,从甘肃南部走进陕西南部,并于此与四川北部擦肩而过,一直向东进入河南,南部掠过湖北。实际上,如果没有它的存在,在地形上,中原几乎就是一个比较整的平原,而且向西有个豁口,一直深入到陇西甚至接近四川盆地。秦岭是长江、黄河的分水岭,两大文明之源的第一大支流渭河和汉水(还有另一只重要支流嘉陵江)分布两侧;因其南北的温度、气候、地形均呈现差异性变化,所以它是中国南北的分界线。因为它的存在,中国核心地带的地形才变得如此丰富多彩,从某种意义上说,秦岭就是中华的龙脉。
秦岭西起甘肃省临潭县北部的白石山,向东经天水南部的麦积山进入陕西南部。
陕西境内的秦岭是其主体部分,大体就是狭义意义上的秦岭,它位于大巴山和陕北高原之间,和黄土高原南部也就是陕北高原之间便是号称八百里秦川、从宝鸡经西安到潼关的关中平原也叫渭河平原,(根据四大情结,这个便是中国的第四大平原了);和大巴山之间则是另外一个龙兴之地—汉中盆地。陕西境内的秦岭主脊偏居北侧,北坡陡而短,南坡缓而长。呈蜂腰状分布,东、西两翼各分出数支山脉,西翼的三支为大散岭、凤岭和紫柏山;东翼分支自北向南依次为西岳华山、蟒岭山、流岭和新开岭;山岭与盆地相间排列,有许多深切山岭的河流发育。秦岭中段主体为海拔三千七百六十七公尺的主峰太白山、鳌山、首阳山、冰晶顶(又名静峪脑)、终南山、草链岭。陕西境内高山多在海拔两三千公尺。
秦岭在陕西与河南交界处分为三支:北支为崤山(函谷关一带),隔黄河与山西省的中条山相望,共同构成一段岩石峡谷(其中有著名的三门峡),没完,其余脉邙山(广义)继续沿黄河南岸向东延伸,途经洛阳北部进入郑州界;中支为传说大禹治水“导洛自熊耳”的熊耳山,从三门峡卢氏直抵洛阳南部洛宁;南支则为更为重要的八百里伏牛山系,不少海拔一两千公尺以上的山峰位列其中,它的北部依伴熊耳山延至中岳嵩山,南部通过著名的方城缺口(华北平原与南阳盆地之间,六十里长、最窄十余里宽的天然交通要道)和桐柏山连接,并与大巴山等一起构成南阳盆地,其最东部抵达许昌的襄城,为黄帝采铜铸鼎的首山(因为伏牛山之首而得名)。
跨过第二阶梯东缘的大兴安岭一太行山一巫山(大巴山)一武陵山一雪峰山一线,向东直达太平洋沿岸是第三阶梯,此阶梯地势下降到海拔五百到一千公尺以下,自北向南分布着东北平原、华北平原、长江中下游平原和东南丘陵地区。
地处大、小兴安岭和长白山脉之间的东北平原是中国最大(我有不同看法)也是最整的平原,它的主体是分布在铁岭所处的松辽分水岭(海拔不过两百公尺左右)两侧的松嫩平原、辽河平原构成,东北端沿松花江谷地与三江平原也就是著名的北大荒相通,整体海拔在百公尺以下,地跨东三省和内蒙古局部地区,是地球三大黑土地之一,土地肥沃,河流湖泊众多,是最重要的产粮基地和畜牧区,故其早在周朝甚至更早时期就臣服于中原王朝。
而通常意义上的第二大平原华北平原则是中华文明最核心的区域,超过五分之一的人口和耕地都拥挤在这片面积仅仅三十万平方公里的狭小地带,它北到燕山、南接大别,西倚太行、伏牛(还是觉得别扭),东临渤海、黄海以及以东岳泰山为首的山东丘陵,大部分海拔在五十公尺以下,地跨京津冀、河南、山东和安徽、江苏北部(根本就有把徐州、淮北一带错划进这两省范围的嫌疑),如果按照我的分类方法把并州和秦岭关中平原及以下部分计入泛华北平原,那么这根本就是文化意义上的整个中原,即使不考虑并州,也是妥妥的第一大。
所谓的第三大平原长江中下游平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个伪概念,云梦平原(包括江汉平原和洞庭湖平原)、鄱阳湖平原、长江下游平原(包括江淮平原和长江三角洲,也有说皖中平原、里下河平原和长三角的)之间都有很长的大山隔离,只有长江相连,唯一有些联系的,就是那些山除外,其余平处海拔高度都在五十公尺左右向低走,也就是说它们其实基本就不相连,反而是长江下游平原和华北平原的东南部几乎连为一体。
大体概念是这样的:长江从三峡喷薄而出,水势迅速平缓,山不再高,水不再汹涌,所谓“水至此而夷,山至此而陵,是为夷陵”,江面进入海拔五十公尺以下地带;然后是一望无际的云梦泽故地也就是逐步发展的江汉平原和洞庭湖平原,长江在其间百折千回艰难行走,先是整体向东南在城陵矶和洞庭湖相接,完成荆江段的行程,为躲开江南丘陵西部的幕连九山脉(幕阜山脉、连云山脉、九岭山脉的合称),在洞庭湖平原的东端转而整体向东北在武汉三镇和汉江会师,完成了古云梦泽的行程;吸纳了汉水的长江在接近大别山之际转头向东南,在鄂州华容强行一折后持续向南偏东方向辗转黄州、黄石、武穴之后,算是完成了躲避幕连九山脉的任务,进入江西经庐山向南抵达鄱阳湖平原;鄱阳湖以下的长江则是整体向东基础上一路向北,但幅度显然比鄱阳湖以前小很多,途经江北的安庆和江南的池州、铜陵、芜湖、马鞍山之后抵达南京;进入安徽以后,江面逐渐开阔,皖西丘陵山地、江淮丘陵台地和皖南丘陵山地间的沿江两岸也出现有相当山地和丘陵散布的平地,往往也称之为沿江平原,其西狭东阔,铜陵以西由于受皖西、皖南两山地约束,宽度一般只有数十里,实际只能称为谷地,铜陵以东,则突见开阔,大体才进入真正的平原地带;南京以后的长江向东南发展,在江南镇江、江阴和江北扬州和南通之后从上海的吴淞口也就是崇明岛那一带入海。
换个角度说,长江冲出三峡以后,其南面经武陵山尾部跨洞庭湖平原进入江南丘陵地带,从幕连九山脉、庐山、九华、黄山直到南京到镇江的宁镇山脉才无山地;其北面经过大巴山余脉、大洪山后沿大别山进入相对较低的江淮丘陵地区,最后的山地隐于滁州、扬州一带。
不管怎么说,长江流域的平原一带大体是中国最适宜人居的所在,也是我经常鼓吹的长江文明起源说的重要依据。当然,中原人最早盯上的也是这一带。
东南丘陵是指北至长江,南至两广,东至东部海域,西至云贵高原的大片低山和丘陵的总称,其海拔多在两到六百公尺之间,其中主要的山峰超过一千公尺。东南丘陵地形上的特点是山岭成列、盆地及谷地成串,山岭葱茏峻峭,盆地谷地青岩红壤,相嵌分布,大抵一派祥和富足景致。其组成又可细分为以下部分:南岭以北、长江以南、武夷山以西、雪峰山以东丘陵(湖南和江西两省以及安徽南部到江苏的丘陵)称为江南丘陵;南岭以南,广东、广西的丘陵称为华南丘陵或者两广丘陵;另外,在浙闽边境的仙霞岭和闽赣边界的武夷山,是长江与东南沿海独流入海水系的分水岭,浙江和福建境内的丘陵,则称为浙闽丘陵。

 第三阶梯再向东为中国大陆架浅海区,也就是第四级阶梯,水深大都不足两百公尺。一般来说大体就是辽东半岛、山东半岛、雷州半岛和海岛以及海陆架一带了,也有人把三大半岛都归为第三阶梯,我也没什么大的意见。
四个阶梯似乎等级森严实际却有些模糊,这个其实很符合我们文化的特征,虽然在周昭王之前,周王朝的势力也仅限于我所提到的泛华北平原,甚至还比不上《山海经》,人家的《中山经》早就已经奋勇打过长江去了。
我在这个“水至此而夷,山至此而陵”的夷陵也就是宜昌住了不少年,自然是经常要打过长江去的。实际上,我打到长江中间的机会更多,因为我在相当长时间里,上班或者住宿就在长江中间的西坝上。当然,由于葛洲坝水电站大坝的存在,现在的西坝那一带,很少能感受到长江从峡口喷薄而出的样子。
西坝之所以称之为西坝,主要是因为长江从长江三峡东边峡口出来并接收黄柏河之后,整体上转了大致九十度左右的弯,方向基本上转为从正北向正南,从江左的宜昌市区看来,江中的西坝确实在城市的西边。
西坝和已经和葛洲坝大坝融为一体的原葛洲坝,把长江分为三个部分,分别称之为大江、二江和三江。而大江二江已经合流,和三江分别沿着西坝两侧流出葛洲坝电站,汇集在西坝的下坝头。长江在此向东面转了一个大约三十度以上的角流向东南,直到枝江和松滋一带江心的关洲才形成一个巨大的发卡弯,转向东北,进而向东走向荆州,随后一路东南走向抵达洞庭湖区的岳阳。
我当时的办公楼就在葛洲坝大坝下游一点点的地方,办公室看出去就是长江,没事上楼顶上看看风景却是不错的,有诗为证:
五律—西坝办公楼上作
云共长天渺,风随暮色柔。
漫将秋溢坝,错遣雾登楼。
浩荡千峰转,荆川一气收。
苍江不忍去,蹀躞下扬州。
宜昌城区和下西坝头对应的江边,也就是长江向东面弯角的地方,有一座仿古建筑叫做镇江阁。这个自诩天下第四楼的建筑传说有三百多年的历史了,但实际上重建于公元一千九百八十七年也就是我去宜昌的前一年,更有意思的是它那集颜体字牌匾居然出现错字,镇字少了一横,(似乎后来还是换了一块)。
建筑精美的镇江阁由于位于两江交汇处,地势陡然开阔,入阁内登高远眺,凭槛临风,别有一番景致。我在宜昌的时候,有时晚上会登上最高的第四层坐上一坐,喝一杯茶,似乎很龝装的样子。自然,某次是写了诗的:
七绝—镇江阁
阁上风清夜听涛。
涛声隐约似吟猱。
山浮千古欺灯暗,
影带三江过北皋。

而打过长江、穿过洞庭湖平原的慧思对文化的理解显然和那个时代不在同一个层阶上,他的文化建设独辟蹊径。
般若寺开业不久之后,准确的讲,是慧思和七大族建立合作关系之后,再有新人加入是需要经过严格的考试和考核的。
由于慧思的声望和背景,几个月之间报名加入般若寺的人数高达两万多,都收下肯定不可能。经过和长沙府协商并报南陈朝廷,同意在报名者中通过考试(笔试和口试)择优录取两百名(分若干等级)加入般若寺成为和尚,并且发放由南陈尚书省下的祠部委托长沙府制作的度牒。
长沙府制作(实际是由般若寺和七大族的下属企业制作,长沙府拿的干股)的度牒极其精美,用绫素、锦素、钿轴制成,其形质制式与纶诰也就是官吏的任命状差不多。度牒上写明和尚的法名,俗名 、身份(指明童子或行者及其职衔级别)、籍贯、年龄、所住或请住持寺院、所诵经典、师名等,并有祠部的批文,签署日期和官署署名等。
和尚资格考试活动搞得热火朝天,尤其是最后几个高职衔的争夺,每个候选者都着书立说、公开巡讲,并形成了自己的后援团队和赞助商,动静丝毫不亚于后世的长沙搞的什么超女、超男活动。
当时的衡阳、长沙、金陵乃至整个南朝,人们茶余饭后谈论得最多的就是这件事情,北朝佛教界也受到极大震动,造成大量人才流失,甚至还有所谓的北风南渐在那时第二次达到顶点的说法。
人们说到北风南渐,更多时候只想到五胡乱华形成南北朝那一次。殊不知,从某种角度来说,中国的历史本身就是一个北风南渐的历史。
回到南北分界线,秦岭主线到伏牛山脉之后,在方城缺口和平均海拔四五百公尺的桐柏山脉衔接,进入大别山脉。淮河就发源于海拔一千一百四十公尺的主峰太白岭,并从其北部东流入海。桐柏山沿着河南湖北边界线西北—东南走向二百多里推进到武胜关和通常意义的大别山主体部分连接,并逐步增高增厚,整体达到海拔千公尺左右,呈北低南高之势,其西段仍作西北—东南走向,但进入东段湖北安徽交界一带,山体整体转作东北—西南走向,东南侧黄梅到桐城一带,山麓线挺直,山坡陡到五十度以上,产生明显的断层崖,最东头便是汉武帝封岳到达的天柱山。大别山脉继续向东部延伸,从安徽中部抵达江苏的扬州、淮安一带,地理上称之为淮阳丘陵(好奇怪的称呼,明明是淮水之阴嘛)或者江淮丘陵,但高度明显降低,海拔大体只有一二百公尺,地面基本上已被夷平,表现为波状起伏的丘陵和河谷平原。
实际上,整个大别山脉也被称作淮阳山脉,由于我对这个有违常理的名字不感冒,所以我一直称之为淮山(我认为大别山本来就叫淮山,但不知怎么把这名字送给了山药)或者淮岳。而且也一直认为,南北分界线本来就是以淮山为准的,这样大别之名才能说得通。
在我看来,广义上的秦岭和淮岳才是中国正宗的南北分界线。
我们前面提到过潜山天柱山,似乎也一直打压其江湖地位,其实我认为其他各处的天柱山与此天柱山相比都不足以称作天柱,就独对此山赞不绝口,尤其是极喜爱其诸多石蛋景致。
石蛋这个词好象特别老土,实际上是个地道的地理专业名词,虽然有人用过石芯、石核一类名词,但未能流传。关于石蛋地形的定义是:在花岗岩体上发育的明显受岩性制约的地貌景观。好吧,说人话,花岗岩在风化过程中,块状岩体棱角处的砂粒率先脱落,并使风化持续地、层层深入地向石块的中心演进,最终把一个个方块状的石块变成了石蛋,并在接近基岩的部分形成石蛋层,当地壳抬升,外力作用将会把风化壳上层的砂、土层一层层剥掉,石蛋就会暴露在地表,在进一步的风化作用下形成形状奇特的花岗岩石蛋地貌,福建广东一带沿海颇多此类石蛋,比如天涯海角那上百个石蛋和高达七公尺的南天一柱,比如福州平潭近海中那两块十几层楼高、貌似帆船的半洋石帆,还比如一堆石蛋组成的石蛋岛鼓浪屿和它上面那个几十公尺直径的超级大石蛋—日光岩。
石蛋在海边就如此奇妙,要是上山了呢?要是被高高举起到一些陡峭石峰的顶端成为了峰顶之石呢?在地壳强烈的抬升阶段,花岗岩中的垂直节理在风化中开始发挥举足轻重的作用,流水顺着垂直节理向下深入,岩石被流水切割成一个个陡峻的岩柱、岩峰,部分独立石峰的顶端可能会有古老的风化壳中的石蛋残留,形成峥嵘挺拔、美妙绝伦的景象。如黄山的猴子观海、鳌鱼负龟,三清山的司春女神、猴王献宝等,都是了不得的著名景点,衡山上也有望月台、会仙岩等较为出名的石蛋。但这些地方和天柱山比起来显然就是小巫见大巫了。实际上,天柱山是中国石蛋特征最为显著的大山了,虽然天柱、黄山、三清再加上稍逊一筹的衡山是石蛋比较集中的区域,但另外三座山合起来也远远不如。
位于桐柏大别造山带与郯城庐江断裂带复合部的天柱山,在二十多亿年前的大别运动中,本地区海洋优地槽发生褶皱隆起而成山岭,当石蛋崩塌滚落在平坦的盘石上,就形成了天柱山风格的积木式叠石和摇摇欲坠的风动石奇观。天柱山石蛋多且奇,随处可见,著名的就有两百多处,或大或小,或聚或散,或卧或立,状人状物,惟妙惟肖。走进天柱山,恍如走进一座天然的花岗岩石蛋博物馆。
天柱山的低山区其实和其他名山区别也不大,(就算是坐缆车上去也不会损失什么),纵然半山腰有一炼丹湖,也有较多奇异的巨石和优美的涧瀑,一路山势逶迤蜿蜒,松竹相伴,云雾相接,但似乎也没有特别了不得的感觉,但一旦可以看到主峰特别是逐渐脱离植被覆盖区,大致也就是海拔八九百公尺之后,抬眼看去,不由得不震撼,并且这个感觉一直持续到再走进植被。整个主峰区除了个别地方一些丝毫不逊黄山的松树点缀其间更见苍劲斑驳外,几乎全部都是裸露的花岗岩且石蛋遍布,几乎逢顶都有石蛋。
首当其冲入眼的就是海拔一千四百八十八点四公尺、平地拔起五百多公尺的天柱峰,愈走近愈感震撼,它中丰顶锐,腰围达三里左右,全身石骨,嶙峋峭拔,又如巨石层层铸起,密不透风,峰巅尚有巨大石柱微斜独刺苍天,不负中天一柱、顶天立地之名,(看着好象是共工触不周山后天塌时候压裂压弯的)。《道书》以天柱峰为司命真君发祥所都,称作司命峰;每当日出,霞光首先射照天柱峰顶,因呼朝阳峰;潜山古为皖伯属地,此峰为一地镇山,古称皖伯尖;其它如蜡烛尖、笋子尖、单尖等名,多就其孤峰耸起之义而生。(旧志载“有云鹤往来其上,上古赫胥氏葬此”,我却认为葬人的可能性不大。)
顶峰之侧以及主峰区一带,尚有得小天柱之名且峰顶有怪石重叠开裂如菊花花瓣的花峰和其与天柱峰相挨处如剑削壁的小天门;渡仙桥外试心崖侧隔巨壑相对,壑中云蒸霞蔚时或出现佛光,可历数主峰木石饱览天柱雄姿的天池峰;石蛋罗列的总关寨(未来会说到)之上峰顶两岩高竖如唇,中夹珠圆大石,又如双掌捧珠的衔珠峰;峰之巅有大石横陈如帽又如牛眠虎卧的飞来峰;峰顶巨岩相迭如三级大台阶的三台峰;峰巅巨石北望似上弦新月、西眺如两叟对奕、向南遥瞻则如孔雀开屏的月华峰或宝月峰;峰顶巨石光润如黛玉,峭拔圆凸如花蕾又似朝天鳌头的玉蕾峰;峰顶巨石突然如结,形状浑然,顶端裂口处似有籽粒的石榴峰;峰顶巨石纵裂,如五指竖伸,又如一大方印搁置高空的五指峰或石印峰;峰顶圆石如盘,盘西沿凸出一尖角,有如山乡菜油灯盏的石灯峰;峰顶大石凌空,远望浑圆如鼓,南山有鼓槌石遥相对峙的打鼓峰,以及绝壁下方头圆而身尾略扁朝上伏卧于岩坡上那条十余丈的爬坡蜒蚰巨石;峰顶岩石开裂,如莲花怒放,莲瓣中有可容数十人天然洞穴的莲花峰;峰顶怪石巉岏,形如雄狮横卧,侧首西北作回顾天柱的回狮峰;还有峰顶如芙蓉绽瓣的芙蓉峰、如虎长啸欲飞的飞虎峰、如僧人坐禅的佛子峰、堆砌似绳索旋纽的石纽峰、如楼阁高矗的石楼峰、如麒麟头的角麟角峰、怪石高翘如昂首的青龙峰;有覆盆峰、天狮峰对峙的大天门和紧挨老狮身侧的少狮峰;再加上如人头像的皖伯峰,峰顶狭长险绝、三面崖陡壁削、巨壑万仞、峰腰时有烟云缭绕的蓬莱峰,峰顶狭长似鱼脊、横石高如天堑、旁多老松的登仙峰,深谷绝壑间一峰锥状峭起的石函峰或翠笋峰,顶有神丹、或现如霞的丹霞峰,峰顶大石错迭构成可容百人天然洞穴、相传迎拜司命真君处所的迎真峰;有苍紫石罅中满布松萝的翠华峰,也有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石块、巨岩崩塌坠入谷中形成扑朔迷离的神秘谷或者叫通天谷。主峰区外,依然还有细削如一炷燃香的香子峰、峰顶如乌龙巨头高昂窥天的石龙峰、相传汉方士左慈得天书的天书峰和形如青蛙的天蛙峰等诸多名峰。
大自然鬼斧神工,天柱山上还有无数不在峰顶的著名石蛋,有裂开尺把宽均匀缝隙、三层楼高的霹雳石,差异风化而成状若双乳的双乳石,有如拱似虹的横形穿崖鹊桥石和竖形穿崖恐龙汲水石,有如地下伸出半截手臂紧捏拳头、六层楼高的仙拳石,有横出十几丈的老鳖探海石,实在多得无法一一介绍(我根本也没看全)。看看它们的名字吧:鹦哥、鼓槌、天狗望月、金童追玉女、仙石、黑石、拦石、桥子、鲤鱼、木鱼、麒麟、飞燕、圆门、钥匙、鳖鱼、仙桃、神猫逼鼠、拴马、丹霞、鼋鼍、马拉车、将军、鸳鸯、仙臂、鳄鱼、仙女晒鞋、关刀、蜗牛、帝座、笔架、吊钟、宝剑、仙菌、金龟、象鼻、蚌壳、牛眠、葫芦、龙蛋、铁心、鹏鸟。
天柱山本来也是个极有文化的地方,除了是古岳之外,其县名潜山、省名简称皖都来源于这座山;山下薛家岗遗址更是新石器时期江淮文明的重要代表;司命在楚文化体系里的地位极高,大司命、少司命大体就是可爱版的阎王和送子娘娘,与中原文化的司命真君灶神形象天壤之别;这里还是道家十四洞天五十七福地,在《三国演义》里戏耍过曹操的道家灵宝派太上祖师左慈一定在这里教过葛玄;南朝国师宝志创建、禅宗三祖僧璨驻锡的三祖寺和马祖道一参禅的马祖洞、马祖庵也在山中;李白、白居易、王安石、苏东坡、黄庭坚、陆游诗中都与此山交际,黄庭坚、王安石笔迹至今犹存于大批石刻之间……但我走进天柱山的时候,却只为风景心动不已,流连忘返,遂为一诗:
五律—天柱山
旧祀何其骜,持云谒九坡。
欲奇山有蛋,先诵海余波。
天接与谁语,仙潜许自歌。
临行逢汉武,一迹不须多。
伟大的中原先驱周昭王用他的生命完成了有信史以前的倒数第二次北风南渐也就是泛华北文明向长江流域的传播。
前面说昭王周第一次南征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收获,这话其实相当不准确,应该说,昭王首次南征取得了极大的成功。他带着他的六师从方城缺口进入南阳盆地(这可能是他们过去的势力极限)并前进至樊城一带,然后向东,沿着随枣走廊走出南阳盆地,进驻随州并在那里建立了南下根据地。也可能是那个时候,他们再次发现和打通了武胜关这条中原和江汉平原的通道,为三千多年以后的幺零七国道进行了一次详尽的地质勘查和线路规划。随后,周昭王的队伍继续向东南挺进,顺着今天幺零七国道抵达汉口,又顺着大别山西南山麓和长江北岸持续东行,走到黄州,止于狭长河谷平地里的某条河流(可能是西阳五水中的某条)。实际上,周昭王也是有向西边进军的愿望,但大洪山和云梦泽以及对楚人的忌惮拦住了他们。虽然这次南征一路上遭遇到众多不大不小的反抗,也对水路上的敌人束手无策,但他们毕竟完成两项壮举,一是打通了南阳盆地东部的随枣走廊(可能还有武胜关隘道),终于把中原和长江流域连接起来;二是把江汉平原的东部名义上收归中原所有,甚至有可能和长江以南建立了联系。
说到这里,有人该问了:不是还有襄阳到荆门再向南那条路么?
我们又得继续说地理了,这回的关键是大洪山。大洪山位于湖北省中部偏北,绵亘随州曾都区、随县以及荆门钟祥、京山两地四市区,大部位于荆门境内,主峰位于随县境内,山势余脉延至宜城、枣阳地区,盘基百里。山脉总体略成三角形,东西长约三百多里,南北宽四五十到一百四五十里不等。大洪山自古名称很多,因涢水(府河)从其流出故曾名为涢山,汉名为绿林山(就是王莽时期王匡王凤绿林起义那地方,光武帝刘秀也在此发迹),晋、唐因云梦泽名为大湖山,宋以后方定名为大洪山。
我们还得展开一点说。
在泛华北平原和江汉平原之间,有一块风水宝地,那就是南阳盆地。南阳盆地位于第二阶梯和第三阶梯的交汇处,四周群山拱卫,西依秦岭,伏牛山和桐柏山西部在其北,大巴山余脉和大洪山在其南。南阳盆地边缘分布有海拔两百公尺以下平缓宽阔的波状起伏岗地,岗地间隔以浅而平缓的河谷凹地;盆地中部为海拔一百公尺以下的冲积洪积和冲积湖积平原;境内有汉江及其支流丹江、唐河、白河等汇入,风景秀丽、气候温和,雨量充沛,土壤肥沃,是个极其适宜人居的地方。前些年,有不少人甚至提出这里才是中国当下最适合迁都的地方。
南阳盆地东北侧的桐柏山和东南侧的大洪山相距不远,故在南阳盆地的东部构成了一个狭长的平原,这便是可以进入江汉平原东部地区的随枣走廊,涢水从中流过并向南经过涢水河谷丘陵(山海经中山经第十列中包括它们?)最终流入汉水,而汉水主流则在大巴山余脉东部和大洪山西部之间流出南阳盆地。
理论上说,大巴山和大洪山之间自古以来就存在着一条从南阳平原直达鄂西的直道,也就是襄阳荆门一线。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这条路对于中原人来说几乎就不存在。
大巴山的东端主要是武当山东延山脉和荆山山脉,如果从襄阳以西渡过汉水,人们将面对需要翻越武当山东延部分才能看到荆山山麓,襄阳以南、汉水以西那条山水连绵的狭窄通道艰险而神秘;在襄阳以东,一直东南流向的汉水由于遭遇大洪山最西段的阻推,突然在武当东南端头和大洪山西北端头之间的峡口急转南下,让人很难继续跟随变急变险的汉水向南;而大洪山的西北部,又存在一个大洪山西北顶端和大洪山主体的割裂,中断处的次级走廊顺着大洪山以西、汉水以东又饶了半圈奇妙地和随枣走廊连接起来。也就是说,面对绵绵大山和无边荆棘,走随枣走廊似乎是唯一的通道了。
精通水性和舟船的楚人在汉水以及汉水两侧打通荆襄隘道之后,他们绝不会再围绕着大洪山进行三百六十度的巡礼的。当然,周昭王则只能沿着随枣走廊走出南阳盆地。
实际上,更早的殷商人(就算他们不是南方人吧)也有可能已经走进了随枣走廊但极有可能没太敢走出去。我经常冒出这样的念头:当殷商甚至更早的中原人沿着汉水走回随枣走廊又顺着武胜关回家的时候,他们回望当时更有可能更无边无际的沼泽和那些不大不小的丘陵地带时,他们向南发展的志向也许会崩溃。
伟大的周昭王志向高远,他坚决要去开发大洪山以南甚至以西的蛮荒之地,他甚至也知道,那里才是强大的楚人真正的老窝。
如果周昭王的南征有三次的话,那么他的第二次南征(我更倾向是第一次南征的后续)应该就是沿着大洪山南麓向西,并受挫于河网密布的江汉之间,甚至他们极有可能连汉水也没跨过去。
但周昭王不死心,他把下一次南征的桥头堡直接确定在随枣走廊的出口—随州,并在那里制造战船和训练水军。可以想象,周王的船一定造得很高大,军队的仪容也很是威武。
讲究仪礼的周昭王认为他的水军足够强大,故在楚熊黵即位第四年也就是熊黵为其父熊艾守丧三年后,他带着他那貌似强大的水军趁着汛期之初杀进了茫茫云梦泽。
关于南巡不归的细节,我设计过这样的版本:
在那个平静如镜、呈漫流之态的大泽里,面对六师的水军,各路抵抗力量望风披靡,纷纷向西逃窜。尚未取得真正战果的周天子决定乘胜追击,于是之后的一两个月里,打打停停的他们就这么一步一步地被引入夷陵甚至西陵峡口(深入秭归的记载恐怕也不是完全的空穴来风,但这个秭归如果在汉水之侧则另当别论)。不再平静的水面让周人的胜仗变得艰难和奢侈起来,军队的死亡数量如他们的疲惫指数一样呈几何级增长,周人发觉南蛮们水战的实力和他们的布局一样深不可测,陆上营地的被攻击(好希望有大雨之后的滑坡帮忙)让他们的胜利不再成为可能,四面蜂拥而至的小船也让他们撤出战场掉头逃回随州的过程显得无比艰难,而一场突如其来却是楚人意料之中的洪峰让周昭王战船的胶质融化而全面解体。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就是水战不利的姬瑕带着他的文武大臣和残兵败将决定从大洪山西南一带的汉水中返回南阳盆地,或者他们就是被楚人拖着绕大洪山大半圈之后在其西南水战不利,出现了大船解体事故。)
就这样,伟大的周昭王姬瑕和他那一朝大半以上的文武以身殉国。
而当时锐气的楚子熊黵和他的大部分军队似乎都在丹阳和汉水一带操练,在撇清关系的同时还彰显了武力。也可能就是那个时候,为了控制汉水和随枣走廊,甚至包括南阳盆地,他们选定了襄阳一带作为他们的重要基地。
在周王朝准备南下江汉的时候,楚人也在考虑北进中原。
实际上,周朝那个时候的云梦泽非常之大,应该说,当汉水从荆门冲出大巴山余脉的控制区后,汉水和长江就几乎通过云梦泽合流了。
说到这里,似乎可以再卖弄一下我的水利知识了和三峡的防洪问题了。
众所周知,长江是世界第三大河流,长度六千三百六十三公里和平均年径流量九千五百六十亿立方都排名第三。从源头沱沱河(青藏高原姜根迪如雪山—当曲河口)开始,经通天河(当曲河口—巴塘河口)、金沙江(巴塘河口—宜宾)、川江(宜宾—宜昌)达到中游荆江(枝城—城陵矶)、浔阳江(九江一带)和下游(以鄱阳湖口为界)扬子江(镇江扬州一带。另注:以扬子江统称长江,有殖民色彩,不从)。 长江支流,上游主要有雅砻江、岷江、嘉陵江、乌江,中下游有汉江、清江、洞庭四水、鄱阳五水等等。
以宜昌为界,也就是第二、第三阶梯分野,不同于上游以山区为主,长江流域中下游大部都是山水相隔的平原,也是自古以来中国经济最发达地区或之一。
宜昌以下,一千八百多公里的长江水位落差在非汛期还不到四十公尺,汛期也不过五十来公尺,这样,长江的防洪问题主要是针对和保护下游的,一旦堤坝溃决,后果十分严重。而三峡来水占长江径流量的一半左右,江水出三峡,地势顿时平缓,流速降慢,水量多积而不能走,压力就全部集中在九曲回肠的三百三十七公里荆江河段上。
当然,早先不这样。 
天地有造化之功,在湖南华容以西的湘鄂交界处,有一由丘陵台地逐渐上升为低山和高山,学术界称之为华容隆起,形成了长江和洞庭湖的天然分水岭。自华容隆起北侧至汉江以南的广大地域,就是古代的云梦泽。
云梦泽在秦汉以前,是连绵不断的湖泊和沼泽,最大水面面积曾经达到两万六千平方公里,长江到此成漫流之态,江湖不分,江汉不分,随季节自然消长水位,是长江和汉江的自然调蓄地,(只有冬天才能找到长江和汉水的干流所在),使整个中游的洪水过程不明显起来,让我们的祖先几乎感受不到江患。 
同时,由于云梦泽的面积巨大,江水携带的泥沙(那时也比较少)相比较而言也就算不了什么,只是逐步淤积出一些洲滩来。那时候的湖北西南部,就是一个万岛之邦。
我们的祖先一向以农为本,喜欢耕种。随着楚人的强大,春秋战国以来,依附强楚而来的人们就陆续开垦了这些洲滩,长江和汉水的分化逐渐显现;四世纪的东晋,人们为了保护开垦的土地,就开始在江陵一带修筑堤防;到六世纪的南朝时期,围垦洲滩日多,云梦泽水面减半,致使荆江河段水位上升,江水开始自城陵矶倒灌洞庭湖,从此,洞庭湖逐渐壮大。宋庆历、金明昌年间,黄河两次大决口,人口大量南迁至此,大肆围垦,江湖不分的云梦泽终于在公元一千二百年的时候不复存在,形成了大量的开垦滩洲和星罗棋布的江汉湖群,以及荆江北岸越来越高的分段堤防。千湖之省因此而来。
不得不敬佩那时候决策者的构思。那时,荆江两岸尚有九穴十三口分流洪水,水面总面积仍然在一万平方公里以上。它们和越来越壮观的洞庭湖一起消化着长江洪水,湖广熟而天下足。

悲剧总比预想的要快一些,不过三百多年,九穴十三口慢慢淤起泥沙,纷纷失效。明嘉庆的那个冬天,公元一千五百二十四年,最后一穴被封堵,终于形成了连续不断的荆江大堤,也造就了曲折单一的长江河槽和广阔、美丽、富饶的江汉平原。可是,那些泥沙呢,只能不断的抬高河床,人们也不断的抬高堤坝。防洪的一切都只能拜托给洞庭湖了。于是,南连青草,西吞赤沙,横亘八百里的中国第一大淡水湖洞庭湖成了调蓄长江洪水的天然场所,汛期面积达到六千多平方公里,范仲淹想象的吞长江(他写那文章时,并没有去过岳阳楼),恐怕并不是我们今天看到的那个样子。明和清初时代是洞庭湖的鼎盛时期,它独自承担着长江。也使湖区人口从二十万上升到一百五十万。

又是差不多的三百多年,悲剧又一次来临。这一次,我们的祖先和天地造化再也没有了任何办法。
咸丰二年也就是公元一千八百五十二年,荆江南段藕池溃口,朝廷财力拮据,未能修复;八年后,公元一千八百六十年的洪水扩大溃口,冲出一条藕池河。同治九年也就是公元一千八百七十年,长江历史第一大洪水,松滋溃口,虽然当年修复,但由于堵口不牢,三年后洪水再溃,冲出一条松滋河。
从公元一千八百六十年到一千八百七十三年,是中国水利耻辱的十四年,也是洞庭湖由兴变衰的转折点。 
从公元一千八百七十三年开始,荆江洪水形成从松滋口、太平口、藕池口、调弦口直接分流入洞庭的局面。四口分流,不仅洞庭湖湖区受害,还把大量泥沙留在了洞庭湖,(上个世纪九十年代观测每年约增加一亿方泥沙,)使面积和容积急速下降。公元一千八百五十二年之后的一百年,洞庭湖面积和容积分别从六千平方公里、四百亿方下降到四千三百平方公里和二百九十三亿方。人定胜天一战,来沙大量增加和围湖造田蔚然成风,不过四十年,面积又急剧降到二千六百九十平方公里,终于把第一大淡水湖的称号让给了鄱阳湖,加上湖底增高,洞庭湖那些年几乎全部失去了调蓄长江洪水的能力,能够把洞庭水系的湘、资、沅、澧四水摆平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公元一千八百七十年,历史上最为严重的万年一遇洪水经过,灾害数百年未见,上游合川、酆都、奉节几乎全城被淹,沿线各县全部灾情严重;荆江以北一带更是又见云梦泽,江汉平原一片汪洋,荆江以南松滋口水泻洞庭,所到无留,湖北三十州县严重受损;而湖南也因溃口所害,水过华容,龙阳、湘阴围堤尽溃,湖区全线受淹,波及二十余州县;下游江西、安徽亦受到巨大冲击。我们甚至都找不到到底死了多少人的资料,保守估计也近百万之众。
此后,公元一千九百三十一年、一千九百三十五年两次特大洪水,受灾人口超过千万,死亡都超过十万人,公元一千九百五十四年,在启动分洪区的情况下,受灾人口一千九百万,死亡三万三千。
到公元一千九百九十八年,流量小了很多,甚至没有对三峡工地大江截流形成的土石围堰形成任何威胁,但由于洞庭湖的失效,荆江水位屡屡创历史最高记录,持续时期也创历史最长。
在长江中下游建立了许多的分洪区,总容量四百九十二亿方,其中,最大的一个是在公安境内的荆江分洪区,容积五十四亿方,南北七十公里,东西长二十公里,面积九百二十平方公里,现有人口四十三万,耕地五十四万亩。
洪水在每个夏天都成为江汉平原挥不去的痛,也许每年都站在大堤上的百万民众和所有随时都准备牺牲出去的分洪区居民能够说点什么。
造成中下游灾害的长江洪水主要分成三类,一类是全流域型,由全流域持续暴雨形成;另一类是上游型,主要由金沙江、岷江(此江不大,水量却颇大,徐霞客以前一直被认为长江正源)等水系和三峡区间上段持续暴雨造成;还有一类就是下游型洪水,主要由三峡区间下段、清江、汉江和洞庭水系持续暴雨形成。 
多年水文资料表明,宜昌七八月主汛期洪水量占枝城站的九成半,占螺山(长江和洞庭湖交汇口下游)站的六到八成,占汉口站的五成半到七成半以上,纵然是公元一千九百三十五年那场典型的下游型洪水,该数据为百分之九十五、百分之六十四点九和百分之五十五点四。也就是说,无论哪种类型的洪水,宜昌以上来水都占中下游洪水的主要部分。所以,通过不到三百亿方库容的三峡水库调节下泄水量是所有办法中最有效的,(当然,也不是万能的)。
我们很久以前失去了云梦泽,我们刚刚失去了洞庭湖,长江在那高出地面两三丈的七百里蜿蜒河道上冲击弱不禁风的堤坝时,我们会失去江汉平原吗?那里有一千五百万人,两千三百万亩耕地。
所以,当年有人就三峡问题问我看法时,我说:我喜欢自然,敬畏大自然的神奇和魔力,但我们和大自然斗争了太久,必须接受它的惩罚,不能再享受那原始的大自然。并顺手打了个油: 
漫流云梦泽, 
倒灌洞庭湖。 
二者今消萎, 
有当江患无? 
当然,有时候我也就笑笑不怎么说话,毕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站上某个阶层看问题。
我们当下很少公开说到阶层,而阶级似乎又成为政治专用名词,但实际上,在人类历史过程中,阶层一直都存在,甚至一直都是人类发展的主旋律和头号核心问题。
换个说法,人类活动的中心思想就是把人分为不同的阶层,并按照各自阶层的不同规则分别演进,轻易不得相串。当然,其中的出类拔萃者是可以通过某种方式实现阶层跨越的,而另外一些人则会被他所在的阶层抛弃。
阶层跨越的方式有很多种,当然,最简单的阶层跨越方式是改朝换代,通过这种方式,会有一大批人可以进入到更高的阶层去替代被他们打掉的那一批,但新晋者依然很难修改原有的核心规则。
从某种意义上说,楚人是幸运的,毕竟他们一开始就找对了方向,并通过改朝换代这种方式让自己直接进入中原的贵族行列。楚人后来的布满足主要还是因为他们想改变规则。
而在其他时候,阶层跨越无比艰难,哪怕只是很小一级。
整体上讲,由于得到的资源、教育和经历等先天性因素的区别所致,阶级之间往往在情怀、道德、责任、心胸、知识和能力上存在系统性的落差,但不排除个体性的例外。
例外的个体我们往往称之为人才,可能具有尝试阶层跨越的资格。
阶级斗争也许是个伪命题,我不确定它是否真的存在过。
就算存在又能怎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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