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爱

爱

山东德州 橘子

　　一进腊月门儿，夕阳红老年公寓的气氛就异样起来。为什么说是异样呢?你想啊，谁谁的闺女来接老妈回家过年去了;谁谁的儿子开着小轿车来接老爸了。被接走的老头老太欢天喜地，那些个没人来接的就只有眼热的份了，这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啊!

　　这家老年公寓坐落在市中区，算得上档次比较高的了，不加护工和院长，一共有五十三个老人。来这儿的老人也都是条件较好的，要么有退休金，要么儿子、闺女混的都不赖，花点钱把老人送到这儿，有人陪着唠嗑，有人陪着遛弯，物质精神双保障，何乐而不为呢!只不过老人心里都别着股子劲儿，中国传统观念搁在那儿呢，养儿防老，祖祖辈辈不都是这么样儿过的嘛!现如今实行把老人往门外撵了，啥公寓公寓的，还不就是养老院吗?搁以前，那些个没儿没女的老绝户才往那里头送哩!一想到这些老于头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个瘪犊子长大了，翅膀硬实了，把老子撂在这儿图清静去了!

　　老于头想当年也是某化工厂的小官官，退了休本想着颐养天年，谁知老伴儿咔嚓一下，得急病，不声不响地撇下他走了。人这辈子真是不敢细想，好端端一个人儿，说没就没了。送走了老伴儿，老于头整个人就废了，饭饭不会做，衣服衣服不会洗，就连晚上睡觉，被子角没人帮他掖，整宿就那么敞呼着，还不都是老伴儿宠的，惯的嘛!儿子犯愁了，孝顺归孝顺，真让他一天二十四小时的伺候老爹，他真做不到，公司不要了?钱不挣了?思来想去，他才寻了这么条道儿，把老爹送去老年公寓。

　　话一出口，老于头就崩了，“你小子想把我送敬老院!养儿防老，养儿防老!要知道你小子这么不孝顺，你娘生下你就该按尿罐子里淹死!唉!家门不幸，出了这么个不孝之子啊!”，儿子急得出了一脑门子汗，他没想到老爹的反应会这么激烈，咋还扯上家门不幸了，这都哪跟哪啊!为这事儿，老于头和儿子怄气，好几天不搭理他。

　　饮食不规律，再加上情绪低落，老于头病倒了。住院期间儿子公司医院两头跑，几天功夫累得瘦了一圈儿。老于头心疼起儿子来了。说来也巧，和老于头同一个病房的另外两个老头儿，没事的时候闲唠嗑，唠着唠着就唠到养老问题了。他们这代人大多都是一个孩子，孩子大了，成家立业，天南地北地跑。俗话说忠孝不能两全，一边去事业，一边是父母，你让他们怎么选择?孰重孰轻谁能拎得清。其中一个老头说出了院就去养老院，哦不!现在流行叫老年公寓了。在老年公寓里老伙计们聚一块儿，互相有个照应，饮食起居都有护工照顾。虽然电视报道常有养老院老人受虐待的事件发生，但那毕竟是少数吧!要不然咋整?人老了，能不拖累孩子，吃点苦受点罪也值得。老于头躺在床上，侧耳听着，心里却翻腾起来。

　　出了院，老于头主动提出让儿子去联系老年公寓，前提是他得先去瞧瞧看看。成!儿子一看老爷子想通了，赶紧去跑老年公寓的事儿。选来选去，最后选中了这家夕阳红老年公寓。老于头除了嫌呼那里的护工太年轻，都是二十来岁的大姑娘小伙子，他的理由是年轻人没经验，没耐心。别的倒也没说啥。就这么着，老于头住了进来，他和姓杨的一老头住一屋。

　　老于头脾气倔，说话冲。老伴儿活着的时候没少受他气。两口子就是这样，一个强一些，另一个就得弱一点儿，都强了不行，都弱也不行，要不怎么叫阴阳结合，性格互补呢!两口子之间可以忍让，在老年公寓里谁有义务让你啊!老孩儿小孩儿，人老了都爱使小性子，耍小脾气。刚开始，一个屋里的这俩老头儿，三天两头的吵架。老于头嫌人家睡觉打呼噜，像跑马一样。老杨头嫌他睡觉说梦话，叽哩哇啦的，听着怪瘆得慌。三吵两吵就吵到了朱梅院长那里。听着这俩老小孩儿跑来告状，朱梅像幼儿园阿姨那样，一会儿哄哄这个，一会儿哄哄那个。到最后俩老头儿自个儿都不好意思地笑了。

　　照顾老于头和老杨头的护工叫小峰，二十五六岁的帅气小伙子。别看人高马大的，心细得像个小闺女儿。老于头吃饭挑剔，不爱吃韭菜，不爱吃茴香，不爱吃土豆。这些事儿小峰都记得真真的。有一回吃饺子，一盘白菜馅儿饺子里也不怎的蹦出个韭菜馅儿的来，老于头就像碰到地雷一样，连盘子带筷子摔在了地上。小峰连哄带劝哄孩子一样，又重新打了份白菜馅儿饺子，这才算完事儿。

　　老于头早早和儿子订好了，早点接他回家过年。老年公寓再好也不是自个儿老窝啊!所以这几天老于头盼星星盼月亮地等着，一听见外头有动静，赶紧往外跑。都腊月十八了，儿子还没来。不光他儿子没来，这几天来接老人回家的人嘎嘣都止住了。整个老年公寓的气氛怪怪的。

　　这天晚上朱梅院长和大伙儿开了个会:近段时间，新冠病毒疫情所致，国家下了重要文件，疫情期间减少外来人员的流动，鼓励人们异地过年。老年公寓的老人们也要减少不必要的外出，做好疫情期间的防护措施，保护好自己就等于为国家做贡献，所以今年大伙儿要在公寓一块儿过年，过一个不同寻常的年。当天晚上老于头儿子也打来电话，他正在外地出差，要响应国家政策留在出差地过年了。理解归理解，很多老人还是情绪低落，他们牵挂在外的儿女，他们期盼年三十的那顿团圆饭。

　　说着念着年到了。大年三十这天，夕阳红老年公寓里热闹非凡，一些身穿红马甲的社区志愿者和老人们一块儿贴对联，蒸年糕，包饺子，整个公寓洋溢着节日的幸福气氛。朱梅和几个年轻的护工们还准备了一台精彩的春节联欢会。“只要人人都献出一份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明天……”。朱梅那甜美的歌声把老人们的心都唱暖了，唱热了，一张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开出了幸福的花儿。

责编：丁松    排版：夏显亮

作者简介

　　

　　作者鞠迎春，笔名橘子，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德州市作协会员，作品常见于《山东工人报》《齐鲁文学》《鲁北文学》《德州日报》《德州晚报》有作品获山东省职工原创文学大赛二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