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王东成林淑芳夫妇去燕郊

王东成、林淑芳夫妇15日离开香堂，搬到燕郊去了。他的好友在那边有一处空房，没人居住房子容易损坏，恳请他们去住，既为之看家，也可省却房租开支。我们两家原有四层关系：朋友、同事、旅伴、邻居，现在不做邻居了，还有三层关系。

王东成今年70岁。23年前朱学勤来京，约几位同代人讨论思想史上的失踪者，我就认识了王东成。

21年前，小群调到中国青年政治学院教书，和王东成教授成了同事。王东成将全部心力倾注于课堂，将一腔真情奉献于学生，加上口才出众，中青院学生票选最受欢迎的教师，王东成位居榜首。他还遍请国内思想文化界的高手来院讲座，大大开阔了学生的视野，提升了独立思考的能力，成为首都高校的一道亮丽风景。我听多名前沿学者说，他们在高校讲座，中青院学生素质最高。曾有一个在主流媒体走红的名人来中青院演讲，竟被中青院学生问得语无伦次，仓促下台。

和王东成熟了，也就认识了他的夫人林淑芳。林淑芳今年65岁，原是妇产科大夫。她快人快语，做事麻利，脚底生风。这并不影响她眼明心细。80年代，她在东北基层行医，千例手术无事故，曾获千元奖金。当时月薪才几十元，千元不是小数。但她现在说起来常常感到痛心。因为当时大量做的是流产手术。许多孕妇并不情愿，她只是普通的医务工作者，强硬的国家机器运转起来，只能无奈地服从。有一回，计生部门令一位预产期临近的农村妇女堕胎。出于恻隐之心，林大夫为她争取了五天时间。结果五天到了还没有生。第六天只好给孕妇引产，目睹一个鲜活的男婴却不准存活。为了不让产妇过于难过，她只好说“是个女孩”。林大夫说，那时没有信仰，现在十分后悔。像她这样能够从敬畏生命的高度，反省计划生育痛史的人，并不多见。

我们两家从2005年起结伴旅游，起初是参团，后来是定制线路，和朋友组团，已经一同走了近50个国家。在旅途中，感到林大夫乐于助人，不畏吃苦。我们去尼泊尔，全团20多人的肠胃都出了毛病。我们和当地导游商量，能不能让我们自己做一顿饭？同意后，林大夫身先士卒，在佐料有限情况下，一会功夫，就给大家做了一锅疙瘩汤和一摞烙饼。大家边吃边亲切地望着林大夫，仿佛她就是祖国，就是故乡！在旅途中，经常听王东成有声有色地讲述过往的经历：他的父母、他的老师、他的同学，每一次都讲得十分动情。我劝他写一本回忆录。他写出一些回忆往事的篇章，入史入情入理，看过的人击节赞赏。我建议他按书的结构加以编辑整理，他迟迟未动。原来，他没有掌握电脑的编辑软件，以前写作总是在纸上起草，然后请人录入。流行微博、微信以后，他用手写方式在手机上写作，也不会转存到电脑上编辑整理。我说，用电脑编辑处理文字并非难事，你必须过这一关。这次他表示，到燕郊以后，完成自己的笔债。

和他们成为邻居是2017年春天的事。当时我们建议，你们都退休了，乡间空气好一些，你把城里的房子租出去，来我们村租房，住得宽敞些，房租的差价也不无小补。他们接受了这个建议，搬来与我们为邻。两年来，我们不但经常聚首聊天，一起到山里散步，还得到他们许多帮助。一年多以前，我们到海南过冬，家中暖气突然漏水，多亏他们夫妇及时发现，请邻居帮助，关了暖气。他们又不惜费力帮我们把水放干、擦干。一想起此事，我们心里就热乎乎的。

小群试笔素描，王东成、林淑芳自然是最初选择的对象。旅友高国杰擅长人物摄影，他为王东成、林淑芳拍的照片，成为构图的依据。因为技巧尚在初学阶段，两幅画缺欠甚多，但为了表达送别之意，还是展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