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有味 | 虞彩虹：夏日光阴
人间有味·夏令小食
在炎热的夏日里，凉凉的米饭，拌上香香的霉干菜，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夏日光阴
文 | 虞彩虹
夏又至。
想儿时，夏日光阴里，记忆最深的当属吃点心之事。自夏至始，每到下午，便有了吃点心的习惯，理由是“日子长啦”。是啊，白昼一点一点增长，若是没有点心，从中午饭到晚饭的时光未免太过漫长。于是，便有了长长的一段吃点心的日子。
其实，所谓的点心，无需精心准备，多半只是中午吃剩的米饭，就着霉干菜，简单得很。那时，没有电饭锅，人们也没那么多讲究，不曾听说有炒饭的。不过，我倒觉得，在炎热的夏日里，凉凉的米饭，拌上香香的霉干菜，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当然，夏日的点心并非单单是霉干菜拌饭，有些人家，条件并没好到能在点心时段也吃米饭的地步。因此，夏日的点心里便多了些品种，比如煮土豆，烤金瓜（南瓜），这样既变换了点心的花样，又充分利用了那时节收获的大量的土豆、金瓜，可谓一举多得。煮土豆，也很简单，洗净土豆，放至锅里，倒入适量的水，一直烧到水干了，土豆也就熟了。不过还是有那么点讲究的，经验丰富的人总能将土豆煮得恰到好处，让它们贴近铁锅的那一面有那么丁点儿焦黄，这样的土豆剥了皮后也是干干的，吃起来很香。
有些遗憾的是，我家的土豆总不如别人家的好。别人家的土豆又小又黄，看着可爱，吃起来也香。就像母亲是村里第一个养兔子的人一样，常在外面跑业务的父亲又带头种了大种的土豆，唉，其实已不算是土豆，是名副其实的洋芋了吧。虽然这洋芋因个儿大产量高很受人欢迎，用它煮面条或者炖肉，吃起来倒也粉糯，但煮起来当点心就不那么讨人喜欢了。尽管父亲在我们的强烈要求下又种上了小土豆，可长出来的土豆个儿却不够小，煮起来色泽也是半白不黄的，我总疑心那自留地是被这大洋芋给毁了的。这遗憾，和吃不到堂伯家的米饭、面条的心情并无二致。
每到饭点，我们家大多是围坐在小桌子边吃，但我更乐于端着碗，站到院子里，因为堂伯家的老五老六也都站在那里吃。看着他们将乌黑的霉干菜拌到软软的米饭里，一口一口往下吞，我总觉得他们的喉咙底下藏着个怪物，在那里接着这些饭菜。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吞咽着口水，忘却了自己手里端着的碗以及碗里除霉干菜以外的菜。
尤为诱人的是他家的面条，又黄又亮。有时也忍不住问：“妈妈，伯伯家的面条怎么又黄又亮呢？”“他们家人多，面粉不够吃，没办法，才掺和了番薯粉和玉米粉的。”唉，母亲不懂我的心思！孩子们眼里可都有别人家的东西呢！好在，关于别人家的土豆，我是绝对能饱了口福的，因为煮好了土豆，街坊邻居间一定会拿出来共享，有时，几家同时煮了土豆，也一定会各自装出一碗，放到一块儿吃。霉干菜拌饭凉了也挺好吃，可这煮出来的土豆却是热热地吃着更香。
教书出身的父母虽然干不了太多的农活，但种出来的金瓜却是个顶个地大，而且，母亲常常会将熟透了的黄金瓜在采摘后置于阴凉的地上好长一段时间，这样，烤出来的金瓜便会非常甜。不过，所谓的烤，并非直接将金瓜置于火上，其实跟煮土豆差不多，只是将金瓜切成一块一块，沿锅边排成一圈，开始时放入少量的水，等干了再添，反复几次。我家的黄金瓜烤出来，总会得到其他人的称赞：“哎呦，你家的金瓜怎么这么甜！”这让我很是自豪。当然，有时金瓜本身并没那么甜，但心灵手巧的母亲有的是办法，她会不吝用很多白糖调上一碗糖水，在金瓜烤熟之际，将糖水均匀地洒在上面，这使偏爱甜食的我很是满足。
除却这些，还有一种点心，不常吃到，那便是馄饨。那时，离家两里路的地方有个小吃部，母亲偶尔会跟她的女伴们一起，带我们去那里吃馄饨。小吃部真的很小，也很简陋，做馄饨的师傅倒是白白胖胖的。孩子们当中有个说法，说他是用屁股擀面的，说的时候似乎颇有嫌恶之心，可每次去，也从未见这样说的小伙伴吃不下馄饨的。倒是我，习惯于先把汤给喝了，又总是吃不快，往往在我喝了汤开始吃馄饨的时候，他们中已有人将碗里的馄饨一扫而光然后死死地盯着我的碗了。母亲自然会将我碗里的馄饨舀几只给他们，我也没什么意见，反倒醉心于“总是你家孩子懂事”的称赞。现在想来，所谓的馄饨师傅用屁股擀面，应该只是坐于竹竿上擀面吧，记忆中似乎并未亲见。
夏日的晚饭多半是喝粥。和大多数人家一样，母亲总是会早早地将粥煮上。别人家也许是为了晚饭时可以喝上稍凉的粥，但我们家却只为了让粥足够粘稠，因为父亲习惯于喝烫烫的粥。当米粒渐渐变大并在锅里上下翻滚的时候，母亲便会盖上锅盖，退出木柴，只留些炭火，让粥焖着，尔后带上我一块儿到溪里洗衣服。待衣服洗好，天色已渐晚。
回家，晾衣服，炒菜，开饭。都说霉干菜下饭，其实它和粥也是绝配。那年月，霉干菜好像是每家每户的主菜。说实话，我家的霉干菜虽然不够黑，但经母亲的巧手一炒，味道却很好。当然，炒茄子，也是道不错的。我喜欢母亲将茄子炒得软软的，喝一口粥，扯一小块茄子，颇为享受。有时母亲还会提前泡上一小碗黄豆，晚饭时将浸泡了的黄豆放到油里一煎，再撒点盐，真正酥脆可口，亦不失为下粥好菜。
夏日光阴，就在仿佛有些雷同的日子里流过，可我却从未有过厌烦。
配图：网络 / 编辑：闺门多瑕
虞彩虹，金华磐安人，市作协会员。平日里爱涂鸦，以记录人生沿途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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