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人没文化不是现代人的错

文章来自广州大学数学学院院长曹广福教授博客。

马上出差去重庆，抽空码几个字。

昨晚与几个朋友吃饭，一朋友说：“有人问我，曹院长一个搞数学的，文笔为什么那么好？”实事求是地讲，我的文笔真的很一般，即使在数学圈，我的文笔也绝对算不上出类拔萃。记得江泽坚先生在世时，我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听江先生闲侃天下大事，江老师出口成章，很多语录堪称格言，老一辈数学家们的文学功底绝对不含糊。年轻一点的数学家中文采出众的人也绝非鲜见，有些人的书法那才叫绝，一点也不比书法家差，我就知道山东大学的刘建亚老兄书法一流。相比之下，我这点三脚猫的语文功底实在不算啥。若论科学网，更是高手如云，敢来科学网开博客的人大多有两下子，至少不会经常出现语法狗屁不通、错别字连篇的现象。

不过现实的确不那么令人乐观，我教了那么多的学生，从他们日常的作业、言谈中实在看不出有多少文采，病句、错别字那是家常便饭。为什么会这样？我问我的朋友：“现在的学生有多少人读过名著？有多少人知道托尔斯泰、莎士比亚、大仲马、曹雪芹、施耐庵、范仲淹、罗贯中？他们没时间知道，你若问他们四大名著是指哪四部书，有多少人说得出来？”实在难以想象，再过几十年，这个世界会成为什么样。踢球，我们的孩子踢不过比他们矮一个头的俄罗斯孩子，论文化，很多孩子甚至写不出一段读起来还算顺溜的文字。也许有人会说，很多小学生获奖作文不是写得很好吗？你相信真是出自孩子们的手笔么？我读过一些获奖作文，从其内容、语气根本看不出是孩子写的，恐怕家长的功劳很大，当然也有不错的，只是凤毛麟角。

一个社会中只有极少数人有文化，这个社会不叫有文化，只有当绝大多数人具备了一定的文化素养，这个社会才能叫有文化，我们的社会有文化吗？读一读报纸，看一看电视，学一学文件，你会发现错别字随处可见。我们的孩子可以囊括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金牌，也可以把外语说得贼溜，可却说不好中国话，写不好中国字。这是孩子的悲哀？教育的悲哀？还是社会的悲哀？

从小学开始一直到高中，孩子们有多少时间读“闲书”？他们接触到的文学差不多全部来自课本，数学也是这样，除了数学课本就是没完没了的数学复习参考书，有多少孩子读过数学科普？又有多少老师向学生介绍过数学史？老师的教学除了教学生学会解题，有多少数学思想的光芒闪耀在课堂上？学生学到了很多知识，但仅仅是知识而已，却不知道知识只是思想的载体。就好比我们对着一个密封的罐子，老师告诉学生罐子是什么形状，有多重，是什么材料制成的，却没有告诉学生如何打开盖子，发现罐子里面装着什么。一届又一届、一代又一代的学生就这么毕业了，终于有一天他们成才了，学会了解难题，也学会了模仿，却不知道如何构建高楼大厦。长此以往，我们也只能吃洋鬼子的残羹剩饭，也只能不断地引进人才，搞这计划那计划，希望弄几篇奶车、得几个诺奖装装门面，以显示我们的科学繁荣昌盛。

可我们一代又一代长大的孩子们怎么办？父母为了他们有文化，做了很大的智力投资，他们也读了很多的书，却成了没文化的人，这是一件多么滑稽荒谬的事情。

按理说，我们那个时代的人应该是最没文化的人，好好学习是走白专道路。也正因为没人逼着我们学习，所以我们有了很多时间看那些“不正经”书，我想与我年龄相仿的人大多有这种体会。我们有没有文化姑且不说，但至少我们读过四大名著、也读过莎士比亚、战争与和平、红与黑、安娜.卡列尼拉等，也读过古今数学思想、数学概观、希尔伯特、冯.诺依曼传记等。中国有句老话：“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吟来也会偷”，中国还有句老话：“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你是不是个知识分子，可能要看你有没有上过大学甚至读过研究生，但你有没有文化，却要看你读过多少“闲书”，你也许是知识分子，但你未必有文化，遗憾的是，现在的中小学教育不允许学生看“闲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