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德培 | 难忘片儿汤
【往期回读】
江都 徐德培
作者徐德培先生:1947年生,中共党员、中学高级教师。1966年高中毕业于江都县中学,1972年参加教育工作,1980年毕业于扬州教育学院,2008年退休。原江都中学工会主席、江都实验初中党支部书记。曾获得“全国优秀教师”荣誉。
一阵忙碌,一屋热气,一碗热汤,一锅温情,大家心中也热乎了起来,一幅温馨的画面铭刻在每个人的心底。
上世纪70年代末,我从家乡村小,来到江都县中工作。校长安排课务时,找到我征求意见。我说我来自最基层,教过戴帽子初中的数学,最好还是让我教初一代数吧。谁知,校长跟教务主任商量后,通知我教高一两个班物理,兼任高一(1)班班主任。当时我感到压力挺大,但初来乍到,又是刚入“豪门”,只好服从学校安排。
几个月后,校长遇到我,问我:从全县最基层的村小来到全县最大的学校,有什么体会与感受?我便如实汇报:“如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确实有诸多的不适应。”“最大的不同,小有小的自由,大有大的难处。江都中学是大学校,一切按规矩办事,上下课礼仪,教研活动,教师会议,病事假批准权限,物品领取与归还……事事都有规范,就是同事间的关系不如我们村小那样亲密与随意。”说着说着,我便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村小的那些人,那些事。
1972年春节刚过,我到横沟小学代课,教小学四年级语文。在那之前,我从来没有当过教师,那是我教育生涯的开始。进了学校,就像到了一个大家庭,老师们不管比我年龄大的还是比我年龄小的,都热情地关心我,指导我怎样备课,怎样上课,怎样处理学生作业,怎样教育调皮学生,怎样接待家长,甚至主动陪着我走村串户去家访。
有一次家访回来,晚上9点多钟,虽说不是太晚,但早春天气,还是有点寒气逼人。我们刚要各自休息,孔老师突然大声招呼我们:“等一等,我们去吃片儿汤。”我第一次听说片儿汤,不知道是什么食物。但其他老师一听说片儿汤,就高兴得像孩子一样,一起拉着我到了学校厨房。
晚上,厨房工友已经回家休息,一切都得自己动手。孔老师撸起袖子动手和面,其他几个老师拣菜的拣菜,剥蒜的剥蒜,烧水的烧水……一切都那么自然,那么熟练,好像事前排练过千百次。我不知道该做什么,手足无措地显得有点拘束,站在一旁不断帮孔老师往和面盆里加水的何老师看出我的犹豫,就分配我去提水,终于消除了我的尴尬。和面盆里的面团逐渐成型,孔老师依然反复搓揉,间或握紧拳头捣鼓捣鼓,再在面盆内壁滚一滚,直到盆净、手净,整个面团光光滑滑,甚至表面微微发亮,何老师喊了一声“好”,孔老师才停下手,直起腰来,用手背擦擦额头上的汗。何老师让孔老师走开,自己抱起面团往案板上轻轻一掼,继续边搓揉边滚动,圆圆的面团逐渐变长,最后成了一根比擀面杖略粗的面棒。正好,大锅里水烧开了,何老师左手托起面棒,右手握刀,飞快地上下挥刀,一片又一片的薄片纷纷落入开水锅中。教语文的潘老师诗兴大发:“一片一片又一片,飞进水中看不见。”其实,薄薄的片片,随着开水的翻腾,还能隐约见得到它们飘忽的身影。瞬间,何老师手中的面棒已经全部削成了薄片,随即拍拍手,解释削面手艺的关键之处:“削片的精妙之处在于三个字,薄,匀,快。薄,才能浸透佐料;匀,避免生熟不均;快,防止先下的糊了,后下的还熟不透。”围着锅台的几个人纷纷点头称是。稍等片刻,何老师看看面片的颜色,双手叉腰大声指挥:“停火!捞面!”管灶膛徐老师的立即灭了火,早有人在锅台上排开了几只碗,每只碗里放进麻油、酱油、生姜米、胡椒粉、蒜叶等佐料。孔老师操起漏勺,敏捷地捞起面片儿,分到几个碗中。稍后,每人端起一碗热腾腾的片儿汤,围坐在锅台旁,有滋有味的品尝起来。一阵忙碌,一屋热气,一碗热汤,一锅温情,大家心中也热乎了起来,一幅温馨的画面铭刻在每个人的心底。
后来,我到了同和小学,校长、主任、教师全集中在一个小小的办公室里,处得一家人似的,几乎没有什么正规的请示、汇报。开个教师会,也常常每人面前放一包大京果,边谈事情,边嚼大京果,不需要正襟危坐,谈笑间很多实际问题就迎刃而解。那些年,只有几个教师的小学校,平时工作、生活中,也少不了些许烟火味。一个教师家中有事,全体老师齐上阵。一个青年教师结婚,全校喜气洋洋,所有教师都忙得热火朝天,帮忙发喜烟、喜糖,毛遂自荐当伴郎、伴娘。每每遇到此类情境,我都会自然地联想起那碗片儿汤的乡味,想起当年围着锅台享用片儿汤的温情。
有过多少往事仿佛就在昨天,有过多少朋友仿佛还在身边。当年的同事,虽然退休后分散到各地,但当年片儿汤的温馨成了联系我们感情的精神纽带,让我们常常互相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