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乡情怀｜回乡小住

回乡小住

文 | 章伟良

时常在工作之余，偶得闲暇，便回家小住几日。今年也不例外。

恰逢梅雨时节，阴晴交替之下气温倒也宜人。汽车从铜陵大桥下高速后便折而向西，驶上了G347普枞段，家乡也就不远了。打开车窗，一股家乡特有的浓烈乡土味扑鼻而来，这个我是非常熟悉的。水稻禾苗正在分蘖，蓬勃油绿，茂密得已经看不见了田间水土。公路两旁的行道树苍翠丰遒，迎风摇曳。中间的绿化带上红叶石楠被修剪整齐，就像被理发师用电剪推过的板寸头一般。目之及处，让人倍觉家乡亲切。

我时常想，人生就好比圆规，家乡就是圆点。围绕家乡我们各自用粗细不同风格迥异的线条划出了大小不一的圆。

我的家乡是隶属枞阳县的一个小村庄——江庄。我时常百无聊赖好奇地想，家乡无一江姓，又离长江甚远，何以如此命名？莞尔之余，便不再纠结。

进得家来，庭院已被妻子打扫干净，铁门两旁的桂花树绿叶青翠繁密。水泥廓柱上蔷薇花正热烈地怒放。时值午后，原野里空寂无人。祖祖辈辈耕耘收获的土地依旧青了黄、黄了青。如今的土地机耕撒播，就连除草喷药也请机器人代劳，解放了大批劳动力。相比之下，那些年大集体挣工分年代，田畈里到处见人。我熟识的年长者这些年日渐凋零，大都魂归天国成了尘土。偶遇近邻，也是些耄耋老人。沟壑纵横的脸上布满了沧桑。一如我的母亲倚门而望，留守翁妪在夕阳下无奈地打理着风烛残年。那棵高大的皂荚树上，昔年喜鹊垒叠的窝枯枝依旧，只是不见了宿主。

夜里，倏忽间变得沉闷起来，星儿隐去踪影，天边有闷雷响起。疑是暴风雨将至。野地里蛙声变得激昂急促起来，它们大概也是期盼着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天浴吧！

一夜的雨，叮叮咚咚。击落在檐下的瓦罐上，雨棚的铁皮上，忽长忽短，或轻或重好不热闹。尖锐里夹杂着沙哑，侧耳聆听，犹如乐师在奏着我无法听懂的乐章。偶尔，竹林沙沙，乡村的雨夜最是缠绵。

早起，便见门前池塘暴涨，阳光从云层的缝隙间投下斑斓的光影。堤岸上的小草被一夜风雨摧残，看上去无精打采，茎倾叶颓。

我忽想去河边走走，左右无事，蹀躞悠然。说起这条河严格意义上讲是家乡的母亲河。她没有命名，祖辈口口相传之下习惯上叫“长河"。

这几年经过疏淤，河面宽阔了不少，也变得清澈起来。不见了昔时的浮萍浊苔。两岸住房都是砖瓦结构，岁月的风雨历久弥深，但见墙倾椽朽，瓦砾遍地。也难怪，时下两岸堤内都修了宽平的水泥乡道，乡民们纷纷弃老宅而在公路两旁树了新楼，整齐划一，具有鲜明的乡土别墅风格。飞檐碧瓦，彼此错落，一派新貌。老宅里仅存一些故土难离的老人，守着斑驳风尘，终老天年。

行至李沟，长河在此一分为二，形成了一个三岔河道。一条蜿蜒而下，由虎东闸流入长江。一条注入沙河后从土桥处也汇入长江。记忆里儿时过河须乘船摆渡。河水冲刷经年，码头再难觅得踪迹。三两小船破烂不堪，现代交通让渡船彻底完成了使命，成了历史。耳边仿佛又响起坐在渡船上听见船下流水的"汩汩"声，船篙敲打船舷的“澎澎"声。取而代之的是一桥飞架，两只巨大的桥墩支撑着钢筋水泥桥面。桥上三两垂钓者谈笑风生，黝黑的皮肤显见长时间的紫外线灼烤。桥下，参差的石阶渐次入水，棒杵捣衣，浣洗的少妇把白皙俊俏的脸倒映在碧水里，美丽的容颜就在清波中荡漾开来。

村部就在离桥不远处，两层小楼，由原来的村小学改建利用。虽不豪奢，倒也宽畅明亮。卫生院里添置了许多健身器材，夜幕上来，音乐响起，村民们扭胯弄姿，跟着节奏跳起了广场舞。村里到镇上也有了定点公交，夜晚的路灯一派通明。

住惯了城市高楼，看够了霓虹灯闪烁，也闻够了马路上汽油混夹尘土的味儿。下班归来，蜗居的室内仿佛连空气也凝滞了。缓步乡野，惬意悠哉。总感觉乡下天旷水碧、视远气清。总感觉城市钢筋丛林里的天空是一管之窥。那些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吝啬的笑容藏着漠然。如果要我择一地而终老，我想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生于斯长于斯的家乡——江庄。

倏忽间回家几天了，我要回到工作岗位了。临行，去了趟母亲家。自几年前母亲突发脑梗后，偏瘫体残，生活从此不能自理了，由我们兄妹几人轮流侍奉。眼下她正在无锡的小妹家，大门一锁横挂。窗棂上春节贴的门庆牢附依旧，只是褪去红色，有些许淡白。微风忽来，便卷起了“福″字。

伫在门前，失落里夹杂着对母亲的爱怜，多想推母亲于户外，享受着风栉光沐。母亲盼想着妯娌们来唠嗑，惦记着她曾耕耘过的土地。

我走了，但我总觉得少了什么似的，是住日甚少意犹未尽？或是没能见到我的母亲，思念俱增？又或是兼而有之。总之，心有不甘与缺憾。

来源：文乡枞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