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

薛宝,即薛莹,八十年代中期一位不温不火的歌手。单身宿舍不知谁买了她的盒带,且附送了一张招贴,美目清扬,巧笑峨眉,上墙后出出进进难免瞥上一眼。不知是本色,还是印刷时的色偏,她的古铜色颜面,与一白遮百丑的大众审美截然有别。因为大家都念“宝”,约定俗成,你不能单单念“莹”。
诗人遇见了季节,歌手遇见了倾听。盒带名称、歌曲名称早已忘却,却因“宝”与“莹”之趣,留下记忆。上网一查,这位昙花一现的歌手,后来改行广州电视台节目主持人,有了体制内的色彩,从此“这鸭头不是那丫头,头上哪有桂花油”。
日月既往,不可复追,已到为老不尊年龄段的人,时有怀念八十年代者,我则翻出一本查建英的《八十年代访谈录》,十四五年前曾读过。其中有人认为当时最大的启蒙者是邓丽君,所言甚是。
心静即声淡,其间无古今,这批歌手的唱法,与民歌声嘶力竭式的吼,与梆子戏聒噪喧腾式的喊,显然不同。原来歌还可以穆如清风地吟唱,如述如说,娓娓道来,认知为之突围。声音一出,便感觉天高气和,生死俱静。这种唱法料是麦克风发明之后才兴盛起来的,之前的歌手,无论东西方,皆以高亢洪亮为标准。通俗唱法的一大特点,是口腔与话筒间的距离很近,以致细微的换气声也能听出。
大浪淘沙,那个年代的面孔,已遥远得没有形状,还能记起的着实不多。曾经重要的会议、来往的人物,即便自己的亲身参与,皆已漫漶无痕。长日欣然,年岁并进,人不会消失,只是与喜欢的人联系而已,也不会忘记,只是对不感冒者淘汰。八十年代是个百废待兴、唯新是举的期限,处士横议,不避责任,萨特《存在与虚无》、弗洛伊德《梦的解析》、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亨廷顿《变化社会中的政治秩序》、波伏娃《第二性》的出版,交耳相告,争相传阅,曾引发跨界范围的讨论,印数动辄百万。朦胧派诗人的作品,文青们聚会,高谈阔论,欢歌达旦,都能背诵几首。侯德健、崔健等人的歌,似乎都是“走钢丝”的作品,属非政治的政治,罗大佑的歌则是青春的宣言,也是困惑的心语,属无权者的权力。受各种潮汐的拍打,或多或少影响到了日后的人生选择,至少我是这样。
时过境迁,让人铭记者,或开创者,或拐点人。薛宝这两点都不及,充其量只是追随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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