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白面饼子

〓 第 1604 期  〓

作者|王成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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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在大铁锅里烙的白面饼子,那个香啊,简直无与伦比。现在尽管天天吃白面,但吃不出那个时候一丝一毫的味道。

人变了?面变了?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期,我还是十岁左右的孩童,社会也还处于大集体的尾声。那时,尽管生产队大部分的土地种的都是小麦,但对农民来说,白面仍然是最稀罕的东西,因为家家分不了多少,大部分都粜了公粮,最后这些白面谁吃了?那个时候不去想,更不敢去问。家里有限的那点白面,只能节省着吃,过时过节全家吃一次,给最小的孩子做干粮用,来个稀罕亲戚吃一顿,家里人偶尔生病,有个头疼脑热吃顿小灶,就这样盘算着吃,小心翼翼地吃,第二年没等新小麦下来,家里就得抖口袋了。

尽管家里白面如此紧缺,但有时候,母亲还是会给我们烙一块白面饼子的,在我的记忆中,烙饼子的时间节点好像多在秋收的时候,且多在晚饭时,为什么母亲选取这个时间?现在想来,我觉得原因大概如下,一是,秋收在望,新小麦马上就下来了,有了盼头,把剩余的那点白面吃了也无所谓了;二是秋收期间农活儿很重,我们别看小,也经常跟着大人在地里摸爬滚打,拔一垄地呀,收留点草呀,回家后就饿得发慌,而家里天天吃的不是玉米窝窝,就是莜面囤囤等,都吃腻歪了,母亲心疼我们,有时候就会余外再烙一块白面饼子给我们解馋,算是对我们的奖励;三是,晚上即使回得很迟了,但接下来的时间毕竟比较充足,多做几样饭时间也够的来。

说实话,在我的记忆中,家里烙白面饼子就很少看到母亲搲两碗面的时候,多是一碗面,倒在一个瓷盆里,用手抓摸抓摸,和上点苏打,倒上些加了糖精的水,三八两下就揉成一块硬筋硬筋的面团,在大案板上揉摸圆,撒上点面泼,用大擀面杖几下就擀成像月亮似的一块圆饼,在饼子的一面用刀很随意地交叉着划一些直线条,饼子上就出现了好多漂亮的菱形块,然后用两只手扯起来,“啪”地一声摔在那口烧热的大铁锅里,灶里的柴火在缓缓地燃着,母亲就干其它活儿去了,差不多的时候,就过来转转或翻翻锅里的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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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每这个时候,都是我们孩子们最心花怒放的时候。人呀,一高兴就愿意干活儿,我会主动蹲在锅头下的灶火口帮忙架火,或学着母亲的样子拿手直接翻饼子,可母亲对我的帮忙,却往往是不但不领情,反而有时候还呵斥:  “快起开哇,绊脚打手的,把手还烧着了,等一会儿熟了,给你吃呀,不熟,守了锅口哇顶个屁用。”看来真是“知子莫如母”啊!

用不了许久,家里就缭缭绕绕地飘起了饼子烙熟的面香味,吸到鼻子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香。

母亲已经把饼子在大锅里翻腾了多次,饼子的两面被铁锅烙起一层褐黄色硬疤,它们星星点点般,均匀分布在饼子的表面,感觉漂亮极了,看着黄澄澄的白面饼子,我们的含水就开始在嘴里打转,甚至不经意间从嘴角流出。

为了确认饼子是不是熟了,母亲会用结满了硬茧裂了许多口子的粗糙之手,从饼子上掰下一小牙子,仔细看看,然后递到守在锅边的我说:“熟了,吃圪哇。”我迫不及待地接了过来,用嘴吹拂着忙着往嘴里咬,旁边的父亲就会心疼地说:“慢点,烫的看把嘴烧起泡了。”

说实话,一碗面烙的白面饼子能有多少?对我们七八口人的人家来说真是太微不足道了,一人一小块就分得精光,想就通过饼子吃饱了是不可能的,最后还是得以莜面糊糊、炒面、玉米窝窝做坚实的后盾,尤其父母亲更只是稍微尝一尝,把他们省下来的补充给我们兄弟姊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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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过境迁几十年,如今每每想起那段贫困岁月中父母的含辛茹苦,就觉得愧疚,一是愧疚自己在人生的中途遭遇巨大磨难,虽然保住了性命,但有时连自己的生活都快要无暇顾及,未能让年迈的父母过上好日子;二是愧疚自己辜负了父母供自己读书的血汗钱,书是读完了,而自己年过半百不但仍一事无成,甚至成为一些人眼中的无用之人。唉,每每想到这些就伤感不已,人生啊!为什么会如此让人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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