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开课讲义│《高阳台》作法（直播） / 四六文摘

琐烟阁│苏小隐填词课堂开课通知（2021年5月）

——琐烟阁填词课堂——

《高阳台》作法

一、作法

调名取自宋玉《高唐赋》。刘镇词名《庆春泽慢》，王沂孙词名《庆春宫》。

楚怀王游高唐，倦而昼寝，梦巫山神女前来，称愿荐枕席。临行时，又自称：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

【格律】

双调一百字，前后段各十句，四平韵。

此调以此词为正体，平仄按谱所示。若蒋捷词之换头句押韵，张炎词之前后段第八句押韵，皆变体也。陈匪石云：张炎词（“西湖春感”一首）上下片倒数第三句为偶合，非韵。然不能上下片均偶合，张炎另首上片“夜沉沉。不信归魂，不到花深。”下片“更关情。秋水人家，斜照西泠。”亦同押韵，知并非偶然，是应为又一体。

上片第五句“云”字、第六句“壶”字，不宜仄。下片第五句“人”字、第六句“桃”字，不宜仄。要在，本调之中绝无拗句。

【主题声情】

主题不限。声情宜舒徐委婉，迂回往复，饶有蕴藉，得一唱三叹之致。不宜欢快、轻浅、高亢。

【句法】

上下片第三节两个七字句之间的关联，为本调关键之处，后句宜用折笔，或递进一层，注意虚字运用：

飞红若到西湖底，搅翠澜、总是愁鱼。（吴文英）

故园已是愁如许，抚残碑、却又伤今。（张炎）

琵琶已是凄凉调，更赋情、不比当时。（王沂孙）

姮娥不管征途苦，甚夜深、尽照孤衾。（王亿之）

客来都问江南好，问江南、可是潇湘。（张惠言）

春心待共花争发，怕花开、更易伤春。（蒋春霖）

【章法】

起两四字句对仗，首韵三句为全篇开场，次韵续前六字句。自第三韵换笔，第一个七字为律句，第二个七字句为三四折腰式，相对前一句作推进、转折、反说。如张炎“东风且伴蔷薇住，到蔷薇、春已堪怜”，一事而两意。王沂孙“如今处处生芳草，纵凭高、不见天涯”，是转折也。周密“归鸿自趁潮回去，笑倦游、犹是天涯”，则由鸟及人，深入一层。末节接前一节，结上片。过片从上片结尾转出。后续次序与上片同，下片末节收束全篇，以侧笔而富有余味为佳。

二、例词

1. 张炎

高阳台西湖春感

接叶巢莺，平波卷絮，断桥斜日归船。能几番游，看花又是明年。东风且伴蔷薇住，到蔷薇、春已堪怜。更凄然。万绿西泠，一抹荒烟。当年燕子知何处，但苔深韦曲，草暗斜川。见说新愁，如今也到鸥边。无心再续笙歌梦，掩重门、浅醉闲眠。莫开帘。怕见飞花，怕听啼鹃。

【解析】

此玉田于南宋亡后重游西湖所感。首节时令、地点。次节接前六字，惜春景之迅。三节留春之意。上结春尽景象，而曰堪怜，曰凄然，正是故国之思。过片仍因前意，但不再着眼西湖。次节发慨，鸥边，言愁已无处可避。三节续前。末结孤臣孽子之心。

【注释】

接叶巢莺：杜甫诗：“卑枝低结子，接叶暗巢莺。”

当年燕子：刘禹锡《乌巷》诗。韦曲为唐代长安胜游之地，斜川在江西星子县，陶潜明曾到此游赏，此处以两地代指西湖胜景。

鸥边：指隐栖之地。

【参考】

俞陛云《唐五代两宋词选释》：起二句写春景工，炼而雅。“看花”二句已表出春感。“东风”二句以才人遘未造，即饮香茗，已伤迟暮，与残春之蔷薇何异。“凄然”三句与“燕子”二句皆极写其临流凭吊之怀。“新愁”二句怅王孙之路泣，何等蕴藉。

唐圭璋《唐宋词简释》：此首西湖春感，沉哀沁人。“接叶”三句，平起，点明地时景物。“更几番”两句，陡转，叹盛时无常，警动之至。“东风”两句，自为开合，寄慨亦深。“更”字进一层写景。“万绿”八字，写足湖上春尽，一片惨淡迷离之景。换头承上，提问燕归何处。“但”字领两句，叹春去、燕去，繁华都歇。“见说”两句，以鸥之愁衬人之愁。“无心”两句，实写人之愁态。江山换劫，闭门醉眠，此心真同槁木死灰矣。末以撇笔作收，飞花、杜鹃徒增人之愁思，故不如不闻不见也。

2. 周密

高阳台寄越中诸友

小雨分江，残寒迷浦，春容浅入蒹葭。雪霁空城，燕归何处人家。梦魂欲渡苍茫去，怕梦轻、还被愁遮。感流年，夜汐东还，冷照西斜。萋萋望极王孙草，认云中烟树，鸥外春沙。白发青山，可怜相对苍华。归鸿自趁潮回去，笑倦游、犹是天涯。问东风，先到垂杨，后到梅花。

【解析】

起首写出地点、时令。次节续写周遭环境，曰空城，曰何家，已进一层。三节顾念诸友，欲梦魂探望耳。苍茫，指钱塘江，后夜汐同。上结感光阴之易逝。下片从怀友写起，次节感叹自身，三节寄意问讯而不能，兼流离无定之意。末结喻孤怀，寄托家国之恨。

【注释】

“萋萋”句：淮南小山《招隐士》：“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

认云中烟树：谢朓诗：“天际识归舟，云中辨烟树。”

苍华：吴文英词：“华发奈山青。”

3. 吴文英

高阳台落梅

宫粉雕痕，仙云堕影，无人野水荒湾。古石埋香，金沙锁骨连环。南楼不恨吹横笛，恨晓风、千里关山。半飘零，庭上黄昏，月冷阑干。寿阳空理愁鸾。问谁调玉髓，暗补香瘢。细雨归鸿，孤山无限春寒。离魂难倩招清些，梦缟衣、解佩溪边。最愁人，啼鸟清明，叶底青圆。

【解析】

变体，下片首句用韵并少一字。

此咏孤山落梅之作。首起直接入题，前两节次序写出。三节离索之思。上结以景结情。下片及人。前三句借美人说梅花（过片单句入韵视为短韵，此三句仍以一节视之）。次节花已落尽。三节借解佩事。末结“绿叶成阴子满枝”之意，有岁华老去之叹。

【注释】

古石埋香：指埋葬梅花。

金沙锁骨：指落梅形状。

吹横笛：笛曲有《落梅曲》。李白诗：“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

黄昏、月冷：林逋诗。

寿阳：寿阳公主梅花妆故事。

调髓补瘢：三国邓夫人赤痣故事。

离魂：倩女离魂故事。

解佩：江妃汉皋解佩事。见后朱彝尊词注。

叶底青圆：杜牧诗：“绿树成阴子满枝。”

【参考】

俞陛云《唐五代两宋词选释》：起二句字字锤炼。凡咏落花者，每借花以怀人，此则但赋“落梅”，虽词意凄然，正如《曝书亭词》所谓“一半是空中传恨”也。但“千里关山”句寓离索之思，“叶底青圆”句发蹉跎之悔，兼有“绿叶成阴子满枝”之感。论者谓梦窗言情诸作，皆为所眷彼姝而发，虽未必尽然，但此词当有所指。

刘永济《微睇室说词》：歇拍以梅子作结，故曰“叶底青圆”，此乃从题的去路作结之法，亦有余不尽之意也。

4.王沂孙

高阳台和周草窗寄越中诸友韵

残雪庭阴，轻寒帘影，霏霏玉管春葭。小帖金泥，不知春在谁家。相思一夜窗前梦，奈个人、水隔天遮。但凄然，满树幽香，满地横斜。江南自是离愁苦，况游骢古道，归雁平沙。怎得银笺，殷勤与说年华。如今处处生芳草，纵凭高、不见天涯。更消他，几度东风，几度飞花。

【解析】

上片：春事—人事—念个人之孤零—伤眼前之景色。过片“离愁苦”续上片后半，下片前两节写飘零，后两节写思归。

【注释】

玉管春葭：玉制律管中贮以葭灰，逢节律而灰出，测季候也。

小帖金泥：立春以泥金写宜春帖子。

“相思”句：卢仝诗：“相思一夜梅花发，忽到窗前疑是君。”

5.朱彝尊（清）

高阳台并序

吴江叶元礼，少日过流虹桥，有女子在楼上见而慕之，竟至病死。气方绝，适元礼复过其门，女之母以女临终之言告叶，叶入哭，女目始瞑。友人为作传，余记以词。

桥影流虹，湖光映雪，翠帘不卷春深。一寸横波，断肠人在楼阴。游丝不系羊车住，倩何人、传语青禽。最难禁。倚遍雕阑，梦遍罗衾。重来已是朝云散，怅明珠佩冷，紫玉烟沉。前度桃花，依然开满江浔。钟情怕到相思路，盼长堤、草尽红心。动愁吟。碧落黄泉，两处谁寻。

【解析】

词即叙述小序中本事，结合小序看词中脉络，不细讲。

【注释】

流虹桥：在江苏吴江同里镇。

“一寸”两句：赵令畤《蝶恋花》：“恼乱横波秋一寸。”苏轼《木兰花令》：“楼前知有断肠人。”

羊车：《晋书·卫玠传》：卫玠，字叔宝。总角乘羊车入市，见者皆以为玉人，观之者倾都。王士祯《古夫于亭杂录》：叶元礼神清不减卫叔宝。

传语青禽：李商隐诗：“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朝云：巫山云雨，出宋玉《高唐赋序》。

明珠佩冷：郑交甫于汉皋遇二神女事。

紫玉烟沉：《搜神记》：吴王夫差小女，名曰紫玉，年十八，才貌俱美。悦童子韩重，私交信问，许为之妻。王不与，玉气结死。后魂归见王，夫人闻之，出而抱之，玉如烟然。

前度桃花：：崔护诗：“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只今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孟棨《本事诗》纪其事。

草尽红心：《异闻录》：王生梦游吴，闻宫中出辇，吹箫击鼓，言葬西施。吴王悲悼不止，诏门客作挽歌词。生应教为词曰：“西望吴王阙，云书凤字牌。连江起珠帐，择地葬金钗。满地红心草，三层碧玉阶。春风无处所，凄恨不胜怀。”

碧落黄泉：白居易《长恨歌》：“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公开课讲义│《高阳台》作法（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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