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寿权】漂亮的鲤鱼

文/余寿权

放生三则之二

漂亮的鲤鱼

虽然生长在滨海城市，饮食中不缺海鲜，但我对淡水鱼依然情有独钟。某日下午，逛马路菜场，遇一垂钓者蹲在路边，旁边放着渔具和一篓子的活鱼，显然是他当天的收获。他没有带秤，也不吆喝，这种不是商贩的卖鱼者，一般都是论条卖，甚或论篓卖。我站在那装着河水和鱼的铁篓前，看了看，里面有十来条鲫鱼和一条鲤鱼。鲫鱼都不大，鲤鱼却有一斤来重。篓里水不多，鲫鱼蹦蹦跳跳，却也能够溅起些许水花。但那鲤鱼却安安静静地躺着，仿佛在等候着什么，抑或是某个人，或某种机缘。那鲤鱼一身的鳞甲，整齐且光鲜，上身背脊部分呈纯黑色，像出席重要晚宴的先生穿着的西服；渐渐变白的腹部，恰似微微凸出的白衬衣。最吸引我的，是那鲤鱼的尾部，金黄的色泽中透出了鲜红的色彩，在夕阳的光照中，格外耀目。我以钓者给出的价格，买下了这条鲤鱼，并顺路买了一方豆腐，晚餐要做一锅鲤鱼豆腐汤，滋补一下。

回家后，我在厨房里筹措其它食材，准备着手烹调。此刻的鲤鱼，静静地躺在砧板上，正对着我的不大的眼珠，乌溜溜的，间或闪动着，发出某种令人心酸的信号。凝视着那透着灵性的眼珠，和周身闪着美丽霞光的鳞甲，我迟疑了半天。心中有无数美好的影像，在涟漪般扩散。我手软了，心底升起莫名的哀伤与感叹。生命的美丽，即使面临死亡也不会轻易泯灭；面对强者——因为此刻我握着刀——即使无语，也不会失去其本来的光泽与力量。

下一刻，我放下了刀具，用装满清水的塑料桶，让这条美丽漂亮的鲤鱼重新找回了安全感。见她在水里轻轻扑腾着，抒发着无声的欢快，我的心中也有了几分愉悦。此时，手中无刀的我，忽然感觉在物欲横流的时局中，自己何尝不是暂且安生，抑或是苟且偷生于砧板上的生命？而又有多少人，像这条鲤鱼因贪嘴误食渔人的钓饵，险些失去自由甚至生命。戚戚然，我不禁唏嘘。

我偕同初一十五偶有吃素的妻子，拎着塑料桶到了南塘河边。一路上，置身于时时晃动的水中，鲤鱼显然有些局促不安。直到我们将她放入河里，在即将落幕的晚霞的衬映下，她才扭动着美丽的尾鳍，消失在水波之中。

我暗暗祝愿，她别再因贪食，重蹈覆辙，落入渔人之手。

2020年国庆节期间于南塘河畔

作者简介：余寿权，号集云山人。温州瑞安人。以写作、摄影自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