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信（《大河蜿蜒》之九）
来信
《大河蜿蜒》之九
□唐波
来信
老红军不喜欢回家。
他的痴爸痴妈倒不是完全不能生活自理，只是完全不懂得照顾家庭和孩子。屋里屋外脏得要命，东西乱放，家里连个能站脚的地方都没有。
有一次老红军回到家，痴妈正在做饭。老红军本想过去帮忙，可走近一看，却看见锅台上一泡“新鲜”的鸡屎。老红军转头就走，饭也没在家吃。
之后，老红军就不让父母做饭了，他不放心，总担心饭里有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老红军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有了照顾家人的意识。可后来又发现，他的痴爸痴妈根本不需要照顾，因为你照不照顾都一样，他们总能把生活弄得跟牲口一样。
今天回到家，老红军看到痴爸痴妈蹲在门口，傻呵呵地望着他笑。老红军没和他们打招呼，就自己去做饭了。
痴妈走过来，坐到锅门替他烧锅，老红军在锅里添上水，和了点饭糊，准备烧稀饭吃。
老红军转身到篮子里寻饼，没寻到，这顿饭又只能吃稀饭了。
老红军心里苦，最苦的并不是因为生活，而是因为家人不能关心他，他也不用关心家人。
小广子家今晚很开心，爸爸来信了。小广子激动地拆开信封，他展开那张皱皱巴巴的纸后，父亲的字第一次展现在他的眼前。
父亲的字不漂亮，但小广子觉得有一种神圣感，他们居然需要用文字进行交流，这很高级。
小广子想读信，可发现还有很多不认识的字。
桂芹结结巴巴地读了出来，小广子又读了一遍。
爸爸说，在上海一切都好，刚到上海不久，就到了一家面筋厂工作。每天工作十个小时。只是工资并不像小叔说的那般高，实际上，这里的工资只有一百出点头，吃饭比乡下贵一点，省吃俭用的话，一个月能落个百八十块的。估计至少要苦三年才能把堂屋给建起来。
爸爸还说，其实也有二百多块钱一个月的工作，只是那工作有点危险，爸爸说还是稳妥点好。
爸爸最后说，随信寄去了一百元，给孩子们买点好吃的，每人再做身衣服。
小广子抑制不住兴奋和骄傲，他觉得打工就是好，可以写信，还可以赚那么多钱。他遥想着：将来，爸爸、姐姐和自己都出去打工，这个家就要发财了。
晚饭后，小广子依旧抑制不住兴奋，揣着爸爸的信到晒场上找伙伴们玩。
伙伴们正在玩跑地道的游戏。
小广子故意没和他们说话，一个人走到草堆跟坐下，掏出口袋中的信，慢慢展开，捧在手心一字一字地看。他假装很投入，其实却在看着伙伴们的反应。
留兵过来了，说：“小广子，你在看什么？”
小广子心里很得意，却又故意低声说：“我爸寄来的信。”
留兵从来没见过信，好奇地说：“能读给我听听吗？”
小广子朝旁边挪了挪说：“可以，你过来听吧！”
小四也挤过来说要听。接着毛雨、成阳……都过来了。
小广子索性站起来，清了清喉咙，大声地念了起来。月光下这张来自上海的纸深深地吸引了他们。
成阳说：“我将来也要去面筋厂。”
留兵说：“我将来想做货车司机，如果做不成，再去面筋厂。”庄子上有个姓倪的人，叫倪绍民，是一个货车司机，家里很有钱。留兵就想做他那样的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英子也站在了大伙中间。英子若有所思地说：“那二百多块钱一个月的工作是干什么的？”
成阳说：“不是说了吗？很危险，肯定不能干。”
毛雨说：“要是我，我就干那个，我才不怕什么危险。”毛雨胆子大，他爸爸经常带他到河里逮鱼，多深的河他都敢下去。
第二天，小广子又把信带到了学校给老红军读了一遍。老红军比毛雨还勇敢，他说：“等放暑假了，我就去干那二百多块钱一个月的工作。”
这封信，小广子一直装在身上十几天，后来连王老师都读到了。
只是王老师和他说了句和英子姐一样的话：“小广子，别老想着打工，你要好好读书。”
唐波，江苏泗阳人。中小学高级教师，宿迁市小学语文学科带头人。喜欢朗诵、书法，喜欢用文字记录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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