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手指作品 | 留给自己的一根稻草

留给自己的一根稻草
◎ 筱琴
那一晚下班有点儿早,凉爽的晚风吹去一天的燥热,让人顿时心生愉悦。还没走到街心广场,就听到晚风里传来的戏曲声,不用问也知道,一众戏迷又在广场上开唱了。
曾经多次在晚上下班的时候,遇到他们在广场演出,但总是因为一天忙碌下来的疲惫,我从来不曾停下过匆忙的脚步,更不曾站在旁边用心听一听他们的演唱。这一次,动人心弦的唱腔竟然牵动了我的脚步,我一直走到人群边缘站定,仔细向台上望去,却突然发现那位在台上唱戏的女人,竟然是我们小区的邻居,包子铺里的老板娘!我从来不知道她会唱戏,并且唱得这么好。舞台上的她换下常见的那身白色工作服,穿了一套得体的裙装,平常随意束在脑后的头发也被盘成漂亮的发髻,看上去温婉优雅,一点也不像近六十岁的人。我站在人影里,看她沉浸在角色中,如泣如诉地演唱,不由深深地被打动,听她唱到伤心处,我的鼻子也酸酸的,几乎要跟随她一起落下泪来。一段《大祭桩》唱毕,周围掌声雷动,她朝观众深施一礼,明净的笑容又同往常一样重回脸庞。
印象里,她只是位起早贪黑兢兢业业的老板娘,每次去买早餐,都看到她穿一身洁白的工装或在操作间里忙碌,或在窗口接待着每一位顾客,我喜欢她店里干干净净的环境,也喜欢她那一脸温柔明净的笑容,家里不做早餐的时候,就去她那里买上一份。时间久了,互相熟悉,才知道她其实是位退休的老师,也是一位独身母亲,儿子失业后开了这家包子铺,她便不辞辛苦,帮着儿子打理。每次买早餐,看到她的忙碌,都忍不住在心里念叨一句:生活不容易。
生活不容易,她却仍然记得在忙碌中抽出身来,穿上漂亮的裙子,挽上优雅的发髻,站在舞台的中央,字正腔圆地唱一段自己喜爱的戏曲,我由衷地为她鼓掌喝彩。我相信,这时候的她才是最美好的她,也应该是她最幸福的时刻。
也许我们不能改变命运的多舛,不能逃避生活的繁琐,但是如果能在繁琐之外,做点自己喜欢的事,不也同样是幸福的吗?
小区门口有一家水果蔬菜超市,夫妻两个人经营。他家店里的蔬菜水果每天都是水灵灵鲜嫩嫩的,价格也实惠,生意当然也就特别的好。为了保证果蔬新鲜和价格实惠,老板需要每天凌晨三四点钟去批发市场选货,其中的辛苦,想想便能体会。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发现男老板躲在角落里,正在用毛笔写大字,我忍不住好奇,便走到他身后看他写什么。仔细看去,那大字写得很老道,饱满有力,远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力。正在润笔的他发觉到我站在身后,回头和我打个招呼:“你也喜欢书法?”我说我不懂书法,但是我特别敬佩写字好的人,因为我写的字就特别不好!他笑了:“有啥可敬佩的?也就是个爱好!没事的时候写几个字,要不然日子多无聊。”
从此以后这个人在我心里变得不同,他那一行大字,让他的人生,不只是买来卖去的算计,已有别人无法到达的格局。
朋友圈里有位卖花草的朋友,她发的朋友圈,除了每天的鲜花和绿植,还偶尔有她钩织的太阳帽,小童鞋,沙发坐垫,桌布等等,这些钩织的花朵从配色到造型,都非常雅致精美。每次看到,我都由衷地称赞她的心灵手巧,她最常回复的都是一句话:只不过是个小爱好。
我想,她的这个小爱好,已足够让她的生活厚重圆润,她钩织的每一件作品,其实都是她表达喜悦与幸福的方式。
我们的日子在尘世中接受烟火熏陶,日复一日,历经枯燥煎熬,我们会变得心灵粗糙,感知麻木,会不由自主随着世俗的大潮逐流沉浮。忙碌之余,该问问自己,是不是还记得曾经那一点爱好?那一点爱好也许是在睡前读上几页书,也许是在一方宣纸上泼墨挥毫,也许是牵针引线刺绣花草,也许是独坐野外静心垂钓,也许是球场上的激情奔跑……
与生活同行的不该只有辛苦忙碌,还有不能舍弃的,能让自己感知幸福的方式,那种方式叫爱好。
仔细寻找,每一个爱好都是留给自己的一根稻草。
—— end ——
注:筱琴,金手指成员。此文发表于《做人与处世》2019年第24期(12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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