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报》（初一版）“学林新语”专栏（七）“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晏几道“借句乃似原创”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晏几道“偷句乃似原创”

说到晏几道《临江仙·梦后楼台高锁》，我们马上会想到其中的名句：“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落花”“微雨”既扣住残春的景物特点，又表现作者内心的“春恨”，既是景语又是情语；“人”与“燕”相对，然而人是“独立”，燕却“双飞”，孤独之人见成双作对的燕子，内心的孤独感又进了一层。这两句与上文写自己梦醒、酒醒之后“楼台高锁”“帘幕低垂”的失落情绪融为一体，又很自然的引入下片“记得小苹初见”的回忆。这两句承上启下，与全词融为一体，以其情景之美，表达心绪的含蓄，成为千古名句。因而，如果把“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两句提出来，相当一部人都会说，这是晏几道的名句，出自《临江仙·梦后楼台高锁》。

这是一个美丽的错误。晏几道的这两句其实是“偷窃”而来的，它“偷”自唐代诗人翁宏的《春残》诗，全诗如下：

又是春残也，如何出翠帏。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寓目魂将断，经年梦亦非。

那堪向愁夕，萧飒暮蝉辉。

诗首联写残春之时，花朵飘零，令人愁肠断，因而发出“何何出翠帏”的感叹；颔联写独自一人面对“落花”“微雨”见“双飞燕”内心的孤独愁苦；颈联进一步写春残见百花凋零而“魂”“断”，且有种梦幻与世事大非之感；尾联写时至傍晚，内心忧愁尤甚，虽处于春而心心却有“萧飒”的秋悲。全诗以直接抒情为主，景物的描写、借景抒情仅“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两句；此两句虽意境优美，意蕴丰厚，在全篇中高标而出，然其他三联终不能与之相匹配，因而古人评这首诗时说它是“有句无篇”——此二句固是佳句，但全篇其他诗句却不足以将其支撑，人只识其二句而忘其全篇。

因而，当晏几道在《临江仙·梦后楼台高锁》词中，将此二句“偷窃”过来，为己所用，并且让这两句与全词融为一体，便使之由“佳句”变成了千古绝唱，给予这两句以真正的生命。于是，后人便忽视、忘却它的真实出处，把这两句诗句的主名给了晏几道。这里套用古人评价苏轼和陆德夫杨花词“和诗反似原创”，称之为“偷句乃似原创”，无乃不可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