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深圳搬了20多次家

我很不想用“家”这个神圣的字眼来形容我居住的地方。什么叫“家”?自己的房子才叫家,别人的房子,只能说是租的房子而已。

1996年初跟随着南下打工潮,我来到了深圳找工作,来深圳是因为弟弟在这里。弟弟比我先一年来到 深圳打工, 不久在弟弟的帮助下,我进了他打工的厂:沙井崇光电器制品厂。

曾经的崇光电器制品厂,现在是一栋楼盘

在 厂里我看见有很多女孩子也在打工,而且还有空调吹着,看起来蛮轻松的样子,心想这样的工作我老婆也能做,就萌发了把老婆带出来打工的念头。 我现在常常在想,如果当初没有想把老婆带出来打工,我们的生活又会是怎样的一个样子。

年底回家前,我在工厂不远处,借租了一个小单间。怎么回事?原来这个单间我同事一直在租的,年后他要请假,这么长的空档期,空着不如让我租着,省得浪费房租。现在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了,谁也不愿意自己租的房子给别人住一个月 ,但在当时,大家都是能省一点是一点的。

这个小单间在厂旁边杏园西餐厅的露天阳台上,整个阳台就这么一间小房间,七八平米的样子,房间边上有一个一平米的卫生间,再搭一个小棚子做厨房,就完事了。比较简陋。房租好像是200一个月。.年后,我带着老婆来到了在深圳的、属于我们俩自己的小窝,开启了我们在深圳的租房模式。

图中箭头处就是我25年前租过的房子,现在还在

过了不久,老婆也进了我打工的工厂,做了一个流水线是的员工。厂里面有宿舍,于是我把房子还给了同事,结束了我们第一次短暂租房的经历。

进厂才发现,哪一个行业都不容易。平常看拉妹们吹着空调,坐在流水线上,干着轻体力活,以为这工作轻松得很。自己做了才知道,加班时间长不说,连去洗手间都要受限制,时间不能长,次数的话,没有离位证是不能离开流水线的。一条几十人的流水线只有一个离位证,有时候一上午都拿不到一次,。俗话说大活人不能让尿憋死,我看这句话用在流水线上是行不通的。

厂里的伙食不好,加上8个人一间宿舍,吃不好睡不好的,老婆的身体吃不消了。有一次老婆竟然在流水线上晕倒了。这一次的经历让我痛下决心,不能再省钱了,一定要租房,因为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没有一个好的身体,还打个什么工!

跟几个同事在外面租房同事们打听了一下,正好有一个同事要退房,我就去把他租的房子接下来了。房子在以前的实用厂旁边,一条约1米宽的小巷进去20多米就到了,房子是一栋典型的本地人的两层半楼房,房东是一个本地老头子,他的子女都在香港,自己一个人住在这栋房子的一楼,我和同事们租在二楼。二楼有三个房间,每个房间 有十来个平方。二楼只有客厅,没有有厨房和洗手间。厨房 和洗手间在一楼与房东共用。不过我从来没有看见房东进过厨房和洗手间,不知道房东是如何解决吃喝拉撒的。

那一条约1米宽的小巷

本地老头子的房子。现在被围住了,只能从旁边看一下

住了几个月,发现房东老不正经,经常带失足妇女回来,还经常趁我们不在的时候跟我们老婆搭讪。这种情况我们的老婆都感到害怕,于是造成了我的第三次租房。这一次搬到对面,还是本地人的房子。漂亮的老板娘叫阿兰,之前在房子对面开了一个发廊,被现在的老公看中了,把她娶进了家门。老板就在发廊对面起了一栋3层楼的房子,房子很漂亮,我们一看就喜欢了。三房一厅的租金是800块。一楼老板自己住,二三楼出租,都是我们的同事住着。我们住进去以后,因为年轻人 喜欢聚在一起娱乐,这个二楼慢慢的就成了崇光电器制品厂的编外招待所,同事们的朋友来了,都会在我们的客厅借住几晚上,反正客厅比较大,空着也是空着,住就住呗。

店铺后面是漂亮老板娘阿兰的房子,现在也是围起来了

一年后我的2个技校同学也来到深圳发展,在我的努力下。两个人都进了我打工的厂。同学感情更加深厚,我们三个人又在旁边的一栋大楼里租了一个3房。这栋大楼有七八层,每一层有十来间,在当时,算得上是大楼了。大楼里的房间挺大的,房租也是800.

不料好景不长,一个同学做了几个月就被干掉了,另外一个也准备跳槽,同学三人组宣布结解散。我们就准备退房了,时间是刚刚过了1号。这一天房东来收房租了。收房租的是一个本地老太婆,七八十岁,满脸的皱纹,像一个老巫婆,走路都有一点颤颤巍巍了。我们给她商量能否不租了,这个月刚刚才过一天。老巫婆不会说普通话,估计也听不懂,但是她听懂了不交租这三个字,好吧,直接就往我们房门口一躺,也不管地上有多脏,就在那里装死,意思很明显,今天不交租,就从老娘的尸体上跨过去!

我们真的被吓到了,这万一死在我们房门口,我们怎么说得清楚啊?赶紧交了房租,又多租了29天。退房的时候我们的押金被这个老巫婆左扣右扣,一分不剩,差一点还要给她倒找钱了。

这一次租房让我印象深刻,使我对本地房东有了更加深一步的了解,他们对钱的渴望让我叹为观止。我又搬回了漂亮的老板娘阿兰那里,继续着我第五次租房。

这一次租房时间持续了一年左右,这期间我和老婆经常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情吵吵闹闹的。在一次与老婆的大吵后,我说再吵架我就辞工!老婆说辞就辞!我一气之下辞去了在深圳的第一份工作,和老婆闹离婚。老婆伤心的跑回家,我们的租房也退了。

一个月后,老婆带着丈母娘来到了深圳,丈母娘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她只是说自己的女儿不好,不懂事,希望我体谅体谅她。碰到这么好的丈母娘我真是三生有幸!我还能说什么呢?与老婆重归于好了。

时间来到了2000年。第六次租房在也在崇光厂附近,一栋七层楼的楼房。在一个地方呆熟了,不自觉的机会围着它转。有两个崇光厂的同事在六楼租了个两房一厅,我们租他们的客厅。为了省钱,这种情况在当时比较普通,我还见过我的同事(两对普工夫妻)租一个单间,因为面积小里面就一张大床。我问他们这样怎么睡觉?他们说,中间拉一个窗帘就好了,晚上你搞你的,我搞我的,大家互不干涉,这真是刷新了我的三观。

我开始了重新找工作。那段时间两个人都没有工作,感觉压力挺大的。还好我的专业机械维修工作机会多,不久我就进了捷和电机制造厂,上了几个月班后,感觉租房的地方离厂比较远,天天的不方便,就在厂附近找了个房子,第七次搬家。搬家的时候都是我和老婆自己搬,累的够呛。把家搬到捷和厂这边来,算是彻底告别了崇光厂。离开崇光厂后,我一次也没有回去玩过。没有混好,羞于见江东父老。“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可是我不争气,直到崇光厂被拆迁,搬走了,我都没能够卷土重来。

第七次搬家的房子就在捷和厂旁边100米左右,是捷和厂厂长的房子。厂长?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呢?我发现沙井凡是大一点的厂子,都会请一个本地人当厂长,或者说养一个本地人当厂长。这些个厂长们是不用干活的,上面有人来检查安全了,全程陪同,有人暂住证被抓了,出面担保,还有去工商税务局处理一些什么比较难办的事情,其他时间就自由自在了,上班晃一下,没事就走了,舒服得很。这个职位你羡慕也好,嫉妒也好,你都是做不了的,人家办事解决问题都是刷脸的,人家那张脸值钱啊,厂里是看中了他的人吗?no no no,厂里看中的是他的本地人身份,以及他在本地的人脉。

厂长的房子占地150平左右,二三楼一排四间,公共阳台,公共厨房,公共卫生间。那时候没有什么单间独门独户一说,都是公用的。我租的房间在二楼,十来个平方,房租大概300一个月,因为是本厂的人,所以没有要我们交押金,你只要在这个厂做,厂长是不怕你跑的。

捷和厂厂长的房子

这个租房离厂近,老婆还没有上班,我就会带同事来家里打麻将让老婆解解闷,因为近嘛,同事们都愿意来。本以为我会在这个房子一直住到我离开捷和厂为止。不料一件事情的发生,又让我要搬家了。这件事情跟厂长房子的一楼结构有关。

厂长的房子有三层,一楼进门正厅,正厅较大,厂长用来放杂物和他的摩托车。正厅的最边上有个小房间。当时还没有租出去。我进捷和厂后不久,碰到了一个江西老乡,好像是南昌地区的人,在工程部做工程师,小伙子大学毕业不久。那天他说要租房,我就告诉他厂长的房子一楼还有一个房间没有租出去,于是带他去看了看,房间不怎么样,光线不好,他贪近,方便,还是租了下来。

老乡住进来一个星期左右,有一天,厂长的摩托车不知被哪个该死的小偷偷走了。为什么会被偷?这件事要怪就怪厂长自己。前面说了,他把一楼正厅当车库放着他的摩托车,自己为了图方便,一楼白天从来是不锁门的。别人锁门都会被偷,厂长这里不锁门,这不是叫小偷来偷吗?本来这件事不关我事的,可事情偏偏那么巧,我刚刚把老乡介绍进来租房,就发生这样的事情,厂长完全有理由怀疑是他偷的,并且进一步怀疑是我和老乡里应外合做了这件事情。

那天17点下班回去吃饭,厂长正在那里大发雷霆,看见我回来了,就问我看见摩托车没有。我说没有啊,我天天上班,哪里会注意你的摩托车。厂长手里拿着被锯断的铁锁,恶狠狠的对我说:“那个小偷不要被我抓到了,如果被我抓到,我会一下子砸死他!”还抓着铁锁做了一个向下砸的动作。其实这句话还有暗语,就是如果是你或者你们偷的,他也一定会像这样砸我们,这个动作就是做给我看的。他会让我不死也要脱一次皮!

厂长这么凶狠的态度我完全有理由相信他就是这么想的。我没有做亏心事我怕什么?但这件事直接让我不想在这里住了。我觉得厂长太看不起人了,太看不起我们打工仔了,好像出了什么事情,就跟我们脱不了干系。他是苦于没有证据,不然,我在捷和厂的打工生涯就要结束了。工程师老乡加班下班后,我把这事跟他说了,他也表示冤枉得很,但没有办法,谁让时间那么巧合呢?他也不想租了。

我们俩为了表示清白,在那里继续住了2个月才走。意思就是厂长你不是怀疑我们吗?我们在这里不走了,你慢慢查吧,我们不怕!其实我心里也纳闷,大白天的,小偷就敢来偷,大摇大摆的,这也太猖狂了吧!还把锁锯断,应该花了不少时间,肯定有人看见了。我就问了一下左邻右舍,两边都是店铺,店主们都表示在忙,没有看见,有一家店主说得更气人:“你那里就是开飞机出来,我都看不见!”从这句话我听出来意思了,他们肯定看见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一、不关他们事,二|怕打击报复。我也就不查了,也不关我的事。直到我搬走,厂长也没有抓到小偷,我估计永远都抓不到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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