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堇 || 秋 雨
秋 雨
文/小堇 图/网络
我的梦是被秋分的一场电闪雷鸣的急雨击碎的。
它们在我的梦里举行盛大的PARTY,展示着最原始的洪荒之力,让速度与色彩成为整个PARTY的主旋律。我看到大大小小的雨滴轻轻敲击着我的梦境,像是舒缓的小夜曲,可是很快,闪电将天空撕开了无数张牙舞爪的大口子,天河的水倾泻而下,如狂风卷过密林,如万马奔腾过草原,如万箭齐发......我就在这狂飙突进的声音里飞翔,直到一声惊雷炸响。睁开眼睛,静听窗外雨声一阵紧似一阵,看闪电的影子在窗帘上飞窜,即便是关窗闭户,依然有凉意丝丝缕缕侵入肌骨。
是的,秋天了。
秋天是随着一场又一场雨到来的。我看不到时光是如何流逝的,就像面对着夕阳,丝毫感觉不到它的下坠,可是仿佛一低头,一眨眼,它就变了样子。甚至,你就眼睁睁地看着它仿佛了无痕迹地变小,然后突然就不见了。树叶也是如此。日日在它身边经过,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只是在蓦然回首的刹那,内心一声惊呼----它发芽了!长叶了!开花了!结果了!也许突然有一天,你发现它光秃秃的了!然后唏嘘不已,知道一年又不知不觉地溜走了。然而雨不同。雨是有形状有声音,甚至是有色彩有味道的。比如春天的雨,是混合着花香草香的嫩绿色的,是轻轻软软的,就像婴儿初生的笑颜,就像幼儿胖乎乎软绵绵的小手,就像少女踮着脚尖旋转着跳着芭蕾;夏天的雨是裹挟着虫鸣蛙鸣蝉鸣鸟啼和稻花香的浓绿色的,是热热烈烈香香甜甜的,就像莽撞少年呼啸着奔跑,就像热血青年欢快地跳着踢踏舞,就像关西大汉抄着铜琵琶高唱“该出手时就出手”;秋天的雨一点一点摒弃了雷的喧闹和闪电的浮华,仿佛已经走过万水千山,就那么从容地走走停停在田间,在丛林,在山岗,在正在努力绽放芳华的菊花、桂花、波斯菊和眉豆花上,在等待收获的玉米上和收获后赤裸着胸膛的田野上,淅淅沥沥,缠缠绵绵,用逐渐加深的凉意润泽继而告别那些明亮的阳光和色彩斑斓的叶子;冬天的雨是空灵飘逸的纯白,它像一个精灵,带着凛冽的冰雪的气息,在天地之间随风飞舞,用翩翩舞姿拂去寒冬的萧瑟,装点出一个粉妆玉砌的银色世界。
雨有不同的性情,是季节的标签。
然而今年的秋雨有些不恪守本分。不但性子急得像盛夏的雨,一场接着一场,说下就下,毫不拖泥带水,而且还把雷鸣和闪电一把拽了过来,就像唱大戏时主角登场要有锣鼓热热闹闹地敲打着配合。然而它又比夏天的雨磨叽,一下就以几天作为一个周期,就像一个嗜酒的人,不但酒量大,喜欢大口大口地喝,还拖得时间长,一场酒能从早晨喝到午夜,谁劝也不行,他就抱着酒壶握着酒杯一杯接着一杯,直到醉得一塌糊涂。有人指着他说,他之所以有些反常,是因为气候出了问题,怪不得他。
其实,谁又能怪谁呢?我只相信,每一场雨有每一场雨到来的充分理由,迫不及待也好,迫不得已也好,它们都是我盼不来也阻止不了的存在。
穿一件厚外套,撑一把伞,走进喧嚣的雨中。雨在孔雀草、月季、紫薇和月见草的花瓣上流连,却毫不怜香惜玉,花瓣儿昂起头来迎接着冷雨的一次次粗粝的吻,脸色竟也朗润了;草叶上密布着雨珠,如透明的珍珠,如剔透的钻石;树在风中摇晃,像大开大合的舞蹈,树叶儿却更加苍绿了;落叶而是被打湿翅膀的五彩蝶儿,在风中狂舞着跌落在雨水里,承受着雨细细密密的、急急切切的吻,默然不动了;正在等待收割的玉米似乎一夜苍老了很多,笔挺的腰杆有些萎顿了,曾经的枝繁叶茂就像鸟儿敛去了翅膀,在冷冷的雨中静默;而豆子,用毛茸茸手掌一样的黄的绿的叶子,掬起一捧雨水,手一歪,水翻了,撒在青黄色的豆荚上;白杨树想像盛夏时节一样,摇晃着身子来一支“鬼拍手”舞,却发现有些力不从心,那些用来拍手的叶子正在从枝头纷纷飞离......蚂蚱躲在了树叶的后面,呆看着这似乎永不停歇的雨;知了早就从世上隐匿了自己的踪影;鸟儿在巢中安睡,打不起串门聊天的精神;一只狗从雨中飞快地跑过,在屋檐下抖落一身水珠;鸡缩着脖子,仿佛老僧入定;打着伞的小孩子,穿着雨鞋兴致勃勃地踩着水花儿,兴奋得像打着圈想叼住尾巴的小狗儿......
一场秋雨过后,太阳出来了,气温回升至雨前,甚至想继续发一发秋老虎的威风,然而,毕竟是强弩之末了。再一场秋雨过后,太阳的热量又减了一分。花儿虽然在努力地开放,但是阳光撒在花瓣上,即便散发着金黄的暖色调,却依然给人以瑟缩之感。落叶一天比一天多了,一场大风雨之后,叶落成冢,在行人与鸟兽的脚下发出寂寞的回响。每一声回响都是时光奔跑的声音。
此刻,雨丝依旧在飘落。是毛毛细雨,飞扑到身上,遍体凉意。
是秋天的味道。
2021年9月24日
作者简介:小堇,原名李晶。聊城一中语文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