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映明:《天津红楼梦与古典文学论丛》选读心得

1
读宁宗一《走进心灵深处的〈红楼梦〉》

宁宗一先生《走进心灵深处的〈红楼梦〉》,其中收录《心灵的绝唱——〈红楼梦〉论痕》、《追寻心灵文本——解读〈红楼梦〉的一种策略》、《永恒的困惑——走向世界的〈红楼梦〉》、《面对“死活读不下去”的〈红楼梦〉》这四篇文章,代表了他的基本红学观。

《走进心灵深处的红楼梦》

《追寻心灵文本——解读〈红楼梦〉的一种策略》开篇便论道:

中国小说研究界熟悉我的都知道我对《红楼梦》没有过深入研究,只是在学习红学专家诸多研究该书的论著后,确实觉得对《红楼梦》的解读,“回归文本”并非是一个过时或不必再絮叨的策略,质而言之,我认为它起码是一个重要的研究策略。

也许是鉴于多年来“曹学”“版本学”“脂学”还没有取得实质性的突破,加上各种“索隐”、“探佚”、“宫斗”、“作者说”等五花八门的说法以及不着边际的各种“戏说”充满红坛,宁宗一认为《红楼梦》的主题思想、艺术魅力、审美情趣、文化内蕴等却被杂音掩盖,从而遮蔽了人们的审美视线。才有作者的感慨:

《红楼梦》研究,从对它的艺术的理解和审美追求来说,我这个“潜”研究读者,也是在兜了一个圈子以后,才又选择了回归文本的策略。

上面两段引文,宁宗一都提到选择了“回归文本的策略”,当然他并不是要否定“曹学”、“版本学”、“脂学”等“外学”,而是认为红学的主次关系应摆正位置,用他自己的话说:“我的选择文本策略和张扬细读文本乃是研究《红楼梦》的第一要义,绝无意排斥占有史料和必要的考证。”

宁宗一先生

作者将他的心灵文本维度与“梦里梦外”互相牵引,融会贯通,形成入梦方知梦中幻的奇妙无比境界,用他深博的思维,说岀了读《红楼梦》的审美内涵与追寻梦魂的心灵体验。

作为中国古代小说界的资深学者,宁宗一看问题视野深远,上述所论,是鉴于《红楼梦》“内学”的复杂性与“外学”的特殊性,换言之,他看问题是从事物的客观本质去诠释《红楼梦》的空间,所以其论的核心内涵与外延观点既符合辨证逻辑。

一旦读者的心融进文本,或谓之感情移入,自然产生作者、故事主人翁、读者之间的心灵碰撞而共震,这便是作为经典《红楼梦》的伟大魅力所在。诚如作者所论:

我的审美追求才使我更愿与凝聚为文本的作家心灵进行对话与潜对话。因为这种对话,其实也是对自我魂魄的传达,对人生、对心灵、对小说、对历史,当然也对《红楼梦》进行思考。

《心灵投影》

作者道出了红学研究的方向与实质意义。首先,《红楼梦》只是一部小说,而小说其内涵或概念,首先体现的是文本的文学性。凡是经典之作,其文学性比陈旧的文化质感更加突出,人物个性更加鲜明,其形象更加深入人心。

《红楼梦》一书称得上我国文学史上的文学丰碑,一条流之不尽的文化长河,其辉煌璀璨之光芒已照耀了整个世界。

2
读鲁德才《〈红楼梦〉——说书体小说向小说化小说转型》

鲁德才先生《〈红楼梦〉——说书体小说向小说化小说转型》,是一部兼具学术性、思辨性、启发性的著作。

这部书将《红楼梦》小说的立体形态恢复原貌,使其“梦境”更加清晰。开卷《〈红楼梦〉八十回解读》,将曹雪芹的写作策略做了深刻、全面的论述。人们之所以视《红楼梦》为一部“天书”“奇书”,就是对书中许多自相矛盾的情节无法理解。

《红楼梦——说体小说向小说化小说转型》

作者有鉴于此,用慎密的逻辑推敲,辨析还原一个矛与盾的内在关系,开篇便论道:

说来好奇怪,既然开篇自云《石头记》是“作者”创作的,何以在正文中又掩盖第一创作者的身份,只承认是增删者,而经历者和作者是石头,空空道人抄录传世呢?
其实脂砚斋早已看出了这矛盾,甲戌本眉批云:“若云雪芹披阅增删,然(后)[则]开卷至这一篇楔子又系谁撰?足见作者之笔,狡猾之甚。后文如此处者不少。这正是作者用画家烟云模糊处,观者万不可被作者瞒(蔽)了去,方是巨眼。”
脂砚斋指出的恰是曹雪芹的“狡猾之甚”,如果把“作者自云”一段文字也看成是小说正文,那么同“看官,你道此从何说起”中所谓石头的经历合二为一,现实的作者就是小说的二作者,岂不是公开招认《红楼梦》是曹雪芹自己创作的,岂不自打耳光,自相矛盾?

鲁德才上述所论,为文本揭开矛盾的层层面纱,使读者对“梦里”一些无法理解的“真事隐”有一个基本认识,并将曹雪芹善用的“画家烟云模糊”的写作方法作了条理分明、清晰的介绍,引导读者正确读文本相关情节。如他对第五回“贾宝玉神游太虚境 警幻仙曲演红楼梦”的金陵十二钗画册与判词的阐释,就非常到位。

《红楼梦八十回解读》

对广大读者来说,这种导读就很有意义。因为曹雪芹写的判词包括曲子,对一般读者而言,似懂非懂的大有人在。经作者系统性地解读,就可以让读者在阅读时少走些弯路。“拆字法”与谐音字更需要进行破谜,否则读者如堕雾中。

如正册第二幅,画着一张弓,弓上挂着一个香橼。清代的姚燮在万有文库本《石头记》第五回眉批云:“‘宫’字借影‘弓’字,‘元’字借影‘橼’字。”香橼本是供观赏的果实,弓是武器,香橼为什么被挂在武器上呢?是否象征元春与宫廷内部的政治斗争有关,最后成为牺牲品呢?

判词首句的二十年,约指贾元春在宫廷内的生活时间。“榴花开处照宫闱”,谓元春以女史被选人宫,后封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此句即指贾元春晋封为后妃事。榴花,古代多喻多子的意思,此处则以火红的榴花比喻贾元春的晋封为贾家带来了“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

三春,为春季三个月,即孟、仲、季春,这里指代迎春、探春、惜春。初春指元春。争及,谓怎及。全句意思说三个妹妹都不及元春荣耀。“虎兔相逢”句中的“兔”字,脂评己卯本、乾隆钞本《红楼梦稿》则作“兕”,其他诸本皆作“兔”。

鲁德才先生与学界朋友合影

何以说“虎兔相逢”呢?据程甲本《红楼梦》第九十五回说元春死在甲寅年十二月十八日立春,虽还未过年,但节气已交立春,次年是乙卯年。“寅”的属相是虎,“卯”的属相是兔,“虎兔相逢”,可能指贾元春死于寅卯年交接之际。一说康熙死于壬寅(虎年),十一月,胤祯即位,次年癸卯(兔年)胤祯改元,贾家的败落从此开始。

鲁德才解读贾元春的这首判词,是笔者见过同类解读中最详细的一种。

又如,“乐中悲”曲是说史湘云的身世。她幼年失去双亲,幸而性格豪爽阔达,“好一似,霁月光风耀玉堂”,赞美史湘云胸怀光明磊落,好不容易嫁给有才貌的郎君,希望地久天长,可是刚得到的幸福生活,又被命运粉碎:“终久是云散高唐,水涸湘江”,这里用宋玉《高唐赋》中楚王与巫山神女幽会于云梦高唐,说“云散”“水涸”,显然是指史湘云结婚不久丈夫便死去,只好以尘世中盛衰消长都有定数来宽慰自己。

鲁德才在《〈红楼梦〉打破传统写法了吗?》中写到:

至于第四十九回李纨的寡婶带着两个女儿李纹、李绮,薛宝钗的妹子薛宝琴,薛蟠的从弟薛蝌,还有邢夫人的嫂子带着女儿岫烟进京。笔者觉得他或她们凑在一处,进入大观园,并不是成功之笔,而是多余的累赘。
试想一部长篇小说已演进到四十九回,主要人物与次要人物均已亮相,性格已固定,矛盾冲突都已展开的情景下,除非新出现的人物具有特异的性格,能改变情节的发展路线,否则就是可有可无的人物。薛宝琴的出现,既不能参与或制造宝玉、宝钗、黛玉之间的矛盾——宝琴已许配梅翰林之子为妻,正欲进京聘嫁,不可能成为宝玉妻子的候选对象,对于三角关系不起什么作用。

《中国古代白话小说艺术形态学导论》

笔者对上述所论有些不同看法。第五十三回“宁国府除夕祭宗祠 荣国府元宵开夜宴”。写一个外族亲戚薛宝琴,跟着贾府子孙一同拜祭祖先。为何曹雪芹不去写林黛玉,薛宝钗呢?这里必有原因。

第四十九回写贾老太太,一见薛宝琴,喜欢异常,并留她与自己一同安寝。次日便指使琥珀来向宝钗发话:“老太太说了,叫宝姑娘别管紧了琴姑娘。他还小呢,让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要什么东西只管要去,别多心”。

在第五十七回“慧紫鹃情辞试莾玉”中,曹雪芹通过紫鹃的口说:“年里我听见老太太说,要定下琴姑娘呢。不然那么疼他?”因《红楼梦》有脂本和程本两个版本系统,虽说曹雪芹主体只完成了前八十回,但不排除后四十回还有曹雪芹的笔墨。

正因为曹雪芹已讲明“薛宝琴许配梅翰林之子为妻”,变数的概率才会存在,就象第五回讲到薛蟠送妹妹宝钗上京“待选”一样没下文。所以曹雪芹在第四十九回安排薛宝琴等一干人进京,还不能百分之百说是“无奈与多余”,关键还是由于《红楼梦》断尾,使我们沒办法推测薛宝琴在第四十九回回才进京作者的写作意图。

3
读李厚基《〈红楼梦〉与明清小说研究》

李厚基先生的《〈红楼梦〉与明清小说研究》,红学篇有:《谈贾、林等为代表的恋爱婚姻悲剧》、《从金钏儿事件看〈红楼梦〉的艺术构思》、《漫话〈红楼梦〉的作者和读者》、《谈周汝昌先生对〈红楼梦〉后四十回的评论》、《吴组缃先生教我们读〈红楼梦〉》等。

《红楼梦与明清小说研究》

其中《从金钏儿事件看〈红楼梦〉艺术构思》这篇,体现出作者的治学特色,诚如他本人所论述:

金钏儿事件来看,真是以小概大,咫尺千里。虽然景不盈尺,但令人游目无穷。一个情节包涵了多少丰富的内容:不仅清晰地写出了这个天真的少女惨遭残害,以此对封建社会提出强烈的抗议;通过这个事件也巡视了许多人物的思想性格,烛照了他们(她们)的灵魂;同时,从一旁有力地推进了全书的主要矛盾线索,用来揭示出恋爱婚姻悲剧的必然的社会原因,反映出这个行将崩溃的封建贵族家庭的真实的生活面貌。
自然,还必须从整体来看,曹雪芹所创造的每一个情节、故事,每一个人物,既有独立存在的意义,又互相依存,与其他各个方面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果脱离了整个作品,是难以理解它的作用和所居的地位的”,正所谓“景不盈尺,游目无穷”。

李厚基上述论述极其精辟,从“事件”的本质展开,是立体纵横交错的多维度角度阐释。“金钏儿事件”单纯从直观视之,无法看岀其真正原因。

《和年轻同志谈谈红楼梦》

作者以他的视线,看岀“事件”并不简单,他论道:

这个事件虽然写得很清楚,但是单就这故事来分析是很困难的。因为这个冲突的性质是什么,这首先弄不清;同时宝玉与金钏儿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也无从知晓,更说不上去了解作者构思这个情节的用心了。
也可能会以为这真的像王夫人所想的那样,是“金钏儿行此无恥之事”,受到惩罚,理所当然。倘若我们摸着了宝玉和王夫人的思想性格,或许懂得这是封建主义对这个少女无辜的残害,也仅止于此,很难深入一步。
由此可见,只就一个片段来评论,丝毫不足以说明曹雪芹是位伟大的作家,《红楼梦》是部伟大的作品。但是我们如能纵横联系起来进行观察,那么一切都变了样子,完全可以看出作者思致之高、用心之深、目光之炬、心手之应。

其实,“金钏儿事件”只是作为《红楼梦》其中一段的插曲,“事件”本身,曹雪芹也没有遣责宝玉与金钏儿谁是谁非,而他遣责的是那个封建社会男女不平等现象,这才才是“事件”的核心所在。

《人鬼狐妖的艺术世界》

故李厚基才感慨此事件“景不盈尺,游目无穷”,他将“事件”的核心问题做了极其深刻的论述:

作为宝玉与金钏儿对立面的是王夫人。王夫人打击金钏儿,与其说是干涉他们的行动,不如说是弹压这种思想行为,严防其泛滥。
那么封建主义代表者是不是这样高尚、神圣呢?这点作者在全书中写得非常清楚:袭人可以同意与宝玉初试云雨之情;邢夫人可以代她丈夫去牵线,要娶丫鬟鸳鸯;当贾琏与鲍二家的媳妇干出下流勾当的时侯,贾母反倒数道凤姐说:“什么要紧的事,小孩子年轻,馋嘴猫儿似的,那里保的住呢?从小儿人人都打这么过的……”
由此可见,这个家庭中男主子与女仆的关系从来都是这样肮脏的。特别是贾母的话,这是对他们的生活很有倾向性的概括。联系这些,我们才能真正懂得王夫人所反对的究竟是什么,也才能懂得金钏儿事件本身的冲突具有何等深刻的社会思想意义!
那就是这个家庭完全可以允许建立在奴役、压迫基础上的性行为,却坚决不能允许有建立在平等相待基础上的感情交流;他们可以默许干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却不能同意当着别人的面公开表露自己的感情。
因为前者无损于封建的纲纪、伦常,后者则是在摧毁这样一种封建的关系。这就是这场冲突的实质。因此,金钏儿的悲剧不仅是罪恶的制度戕杀了一个无辜的弱者,而且是新的人与人的关系彻底地遭到摧残。

上述所论,是笔者见过论金钏儿“事件”最深刻、中肯的评论。

4
读滕云《〈红楼梦〉论说及其他》

滕云先生《〈红楼梦〉论说及其他》分内篇与外篇。内篇以红学为主。有《也谈贾宝玉的鄙弃功名利禄》、《〈红楼梦〉人物形象的客观性》、《〈红楼梦〉的奴仆形象是充分现实主义的典型塑造》等。基本都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前后撰写的。

《红楼梦论说及其他》

其时的政治背境是,文革刚刚结束,学术界、红学界百家争鸣,形成繁荣景象。可以说,滕云的文字带着时代气息,其切入点基本是围绕《红楼梦》的思想性、艺术性这两大题旨而展开论述。

其中《〈红楼梦〉的奴仆形象是充分现实主义的典型塑造》一文,作者将紫鹃、司棋、袭人、鸳鸯、晴雯这五个具有代表性的人物,对她们各作了具体的全方位分析,他指出:

关于《红楼梦》所展示的那个奴仆世界所具有的独立的社判意义,在这里只想强调说明,《红楼梦》对奴仆生活的描写,对《红楼梦》实现其描绘整个封建社会晚期社会生活这样宏伟的创作目标和完成其巨大的社会批判的主题,不是可有可无的,而是不可删的。
它不是仅起辅助的、衬托的作用,而是起着独立的、重要的作用。这不仅因为它构成了《红楼梦》所表现的我国封建社会晚期社会关系重要的一方面内容,还因为奴仆们的生活和斗争、奴仆与主子之间的对立统一关系,是影响书中情节发展和矛盾冲突变化的一种积极因素,并且成为全书宏大结构的主要支柱之一。

上述观点将《红楼梦》看作一部社会政治史,显然是有偏见的。《红楼梦》呈现的主题其实还有儒学、 哲学、佛学、道学、易学等等。《红楼梦》呈现的一些思想内涵及故事情节,需要用社会学去解剖,例如贾府王夫人、王熙凤、贾赦直接或间接迫死金钏、晴雯、鸳鸯、司棋等几条人命,薛蟠家人抢夺英莲而打死冯渊等。

《天津红楼梦与古典文学论丛》,赵建忠主编,知识产权出版社2019年8月版。

如果不用社会学去解剖,就很难解释得圆融。但社会学不能作为作为唯一解读视角,毕竟《红楼梦》呈现的主题众多,不然便不可能谓之为百科全书。

但滕云解读紫鹃的形象,笔者是非常赞赏的:

曹雪芹在塑造紫鹃形象时,显然是倾注了自己的理想和感情的。曹雪芹在塑造其他奴仆形象时,也是倾注了自己或肯定或否定的理想和感情的。但是,与他的西方文学同行运用古典主义或浪漫主义方法塑造人物时惯做的不同,曹雪芹不把自己的爱憎感情强加于人物,他的人物是按照现实环境所决定的内在性格逻辑来思想和行动的。

曹雪芹塑造的紫鹃这个艺术型象,其审美价值远超于其他奴仆。笔者认为,紫鹃与林黛玉的主仆关系,就不能简单用社会学的阶级观点去解读。紫鹃愿为林黛玉的婚姻大事张罗,其原因是她与林黛玉两人相处的若干年里,主仆的关系感情深挚,无形中已形成了彼此亲如姐妹般超越主仆的关系。

她们两个感情融洽,已成为知心的深闺密友,用紫鹃在第五十七回对宝玉说的话:“偏偏他又和我极好,比他苏州带来的好十倍,一时一刻我们两个离不开”。由此可见,主仆关系实际上只作为一个符号罢了。

所以,我们才能见到第五十七回“慧紫鹃情辞试莽玉”,紫鹃为林黛玉的婚姻大事所做的一切,是岀于对两玉的爱恋的支持和忠诚,不象袭人她一心想日后要做宝玉的小妾而费尽心机。如果从美学的视线,去审视曹雪芹塑造紫鹃这个艺术形象绽放岀来的光辉,就不会套用社会学那般机械简单。

5
读陈洪《红楼内外看稗田》

《红楼内外看稗田》

陈洪先生《红楼内外看稗田》,红学篇中收入《由“林下”进入文本深处——〈红楼梦〉的“互文”解读》、《〈红楼梦〉“碍语”说“木石”》、《〈红楼梦〉“水、泥论”探源》、《〈红楼梦〉中癞僧跛道的文化血脉》、《自我遮蔽的“血缘”——〈红楼梦〉与才子佳人》、《〈红楼梦〉因果框架简析》、《〈红楼梦〉脂评中“囫囵语”说的理论意义》、《说说当下“红学”中的一笔糊涂账》等八篇文章。

前两篇运用“互文”的理论,深挖发掘人物的相关脉络,为读者解疑释惑。作者通过探本穷源,追溯人物的原始岀处,为人物在“梦里”的演绎作了注脚。使得“梦里”的相关故事情节,都可以找到文化渊源。正如本论丛主编赵建忠在导言中所论论述:

陈洪教授《红楼内外看稗田》收《由“林下”进入文本深处——〈红楼梦〉的“互文”解读》篇,该文结合《世说新语·贤媛》《晋书·列女传》记载,尝试对《红楼梦》的深层内涵进行探索。
作者通过互文研究的方法,找到孳乳《红楼梦》的文化和文学的渊源。与此相联系,运用“互文”的思路,在《红楼“碍语”说“木石”》篇中对小说成书背景等方面的研究也有新收获。

陈洪先生

这里就陈洪专著中首篇红学文章的“互文”论作个呼应。自《红楼梦》问世后,坊间一直便有“林薛优劣辨”,尽管有的研究者谓此为伪命题,可是人们喜林厌薛,喜薛厌林时至今日依然两阵对垒。

经陈洪一番寻书引典,读者便豁然得解。他从《世说新语·贤媛》《晋书·列女传》的记载中印证曹雪芹塑造的林黛玉、薛宝钗这两个形象,是传承了先贤的文脉,故才有第五回曹雪芹对林黛玉与薛宝钗的判词态度,是赋与她俩各有千秋的含意。用陈洪引用俞平伯的观点就是:“双峰对峙,二水分流” ,他还作了具体的阐述:

一部文学作品的产生有两个必不可少的前提: 一个是文化和文学的血脉传承,一个是作者所在族群当下的生存状态(当然前提条件要在创作主体的作用下方可体现到书写之中)。特别是对于长篇叙事文学来说,这两个前提和作品的关系可以用“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来形容。而文化和文学的血脉传承直接的表现就是在作家使用的语词上。

在另一篇《〈红楼梦〉“碍语”说“木石”》文章中,作者为寻找“木石”的岀处,寻找众多典故,并对木石的相关属性作了深刻论述。

《“四大奇书”话题》

作者以深厚的文史学识,寻到“木石”、“金玉”的典故:

例文可列《颜氏家训》:“主人对曰: ‘夫命之穷达,犹金玉木石也。修以学艺,犹磨莹雕刻也。金玉之磨莹,自美其矿璞;木石之段块,自丑其雕刻。安可言木石之雕刻,乃胜金玉之矿璞哉?’”

原来曹雪芹在“梦里”所构思的“木石前盟”与“金玉婚綠”的文化基因传承。作者论“碍语”说“木石”,其文心则在于雍正帝相关批语。

从《世宗宪皇帝朱批谕旨》与《红楼梦》里,他找到一种特殊的互文关系。从文本内寻找内证、文本外寻找外证,此乃是学术基本要求。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