峡谷听溪

作者：彭定新

溪流的声音是从宜昌市夷陵区牛坪源头发出的，那里有茂密葱茏的森林。一股清流从牛坪牛口里吐出，一路奔游，经过七八公里路程，同沿途小伙伴一起，在下游的下牢溪结合，汇入长江，是要经历一道峡谷的。峡谷原始，溪流是它的伴侣，是它的灵魂。森林、花草、苔藓、怪石、鸟兽、鱼虫，就成了峡谷和溪流的伴郎伴娘。峡谷高高下下，弯弯折折，平平缓缓，于是溪流就有活力了。它们时而欢歌，时而咆哮；时而静谧，时而淙声；时而飞瀑，时而穿越。在这样的峡谷里沐浴，人就有了故事，有了诗意。

涓涓细流，淙淙有声。在峡谷的深处，宽谷地带，有深潭，深潭是碧绿的，那是树叶的倒影。在潭水面上，三三两两蜻蜓，红翅，绿身，互相追逐着，交尾着。潭水缓缓溢出，经过鹅卵石，发出淙淙声响，有“空山新雨后”“清泉石上流”的意象。聆听，是溪流抚摸卵石的吱痒声；又听，是溪流嬉戏卵石的撩拨声。想一想，也只有干净透亮的溪水，才能拨动人的神经和心弦。在喧闹的城市里是听不出来的。用眼睛听，也就是眯着眼看，那溪水好像停止了流动，反而鹅卵石在晃悠，五彩斑斓，那是太阳光芒从树丛中射下，落在水中石上的反光，耀花了眼。

飞流如瀑，水丝如帘。峡谷有时很陡峭，几十米落差，溪流过处，就有了瀑布声，还有雨丝声。溪流如果捆绑在一起，从高处狂泄而下，就是瀑布。峡谷中，有多处瀑布，有在像金龟的石头上淌下的，有在像美人的石头上淋下的，不管形成怎样的瀑布，远视，飞流白花花，近看，长满青苔的石上也生出一道道白沫。山是喀斯特，岩是石灰石，侧边，生长着菖蒲等一些水草，点缀着木蓝等一些小花，那是溪流和水气滋养的。假如瀑布飞溅的水花湿了身，顿觉凉丝丝，爽歪歪，那是大自然的恩赐，人就过了一次浪漫的泼水节。栈道是沿着山脚顺着溪流枕着溪声弯绕的，如果栈道从流水下通过，恰巧石壁凹陷进去，形成一岩屋，瀑布就像屋檐水一样，丝丝缕缕落下。无数线瀑形成一道帘子，丝绸一般，在空中飘摆。瀑布落在石上，噼里啪啦，似鞭炮炸开了，就有了节日的氛围。晴朗的天，太阳把水帘子拉成雾，朦胧中，一弯彩虹悬在半空，峡谷中就有了太阳花开的声音。

峡谷中的溪流，也不是一直温顺，唱着永远绵柔的情歌。当峡谷狭窄、挤压受阻时，溪水就奔涌而去，这时，咆哮声、怒吼声就是主声调了。有了汹涌澎湃，再坚硬的岩石，也被水流和岁月磨砺成了深深的沟壑，水能穿石。那哗哗的水响是对岩石的宣战。岩石也会对溪流开个玩笑，落下屋大的石头，拦住溪流的方向，但溪水一定把小砂石冲刷去，从底部淘空一大窟窿，水从窟窿涌出，发出轰隆轰隆洪钟般的巨响，也给峡谷增添了险要。

带给我们美妙亲水亲情般享受的，名曰三峡南津关大峡谷。决策者们把大峡谷溪水流淌过处的每一节点都建成了网红点，一路wifi，一路直播，大峡谷小溪流就走出宜昌、走向世界了。

山的重音符，水的轻音响，山水的交响乐、重奏曲，如果不收集起来，就辜负了大自然的良苦用心。南津关大峡谷在下游宽阔处，用心筑一个水坝，阻拦那天籁、那梵音。同时也拦住了大孩小孩划水的桨声，少男少女嬉水的笑声。

（原载于2021年9月15日《三峡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