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抑郁
2004年7月,儿子出生。2005年6月,因为我当年是高三,提前进入暑假。母亲过来跟我住,我们在未名园带着儿子玩儿,是母亲的鼓励,让我和她亲眼见证了儿子迈出他人生的第一步。闲暇时,母亲把我的被褥给我拆洗又缝上。
如此勤快、能干、开朗的母亲我怎么也不会想到她患有抑郁症,并且9月份已经严重到不得不到精神病医院治疗。我的精神几乎一下子完全垮了。父亲告诉我,母亲第一次患病是因为姥爷去世给她的打击太重,那时母亲刚结婚。当时,很快治好了。所以,我从来不知道母亲有病。
老公去郑州大学学习了,时间是一年。
2005年8月,学校又给了我一届高三。现在想想儿子的0--3岁期间,我都在陪着华高的不同的高三。不同的是,这两个高三班是当时年级中最差的两个班。一直带好班的我一下子乱了教学阵法,变得很焦虑、迷茫。
所以,2005年的四件事情:高三最差的两个班的课;一岁的儿子在奶奶家;老公在郑大;母亲在精神病医院住院,使我的精神一点一点垮掉。
有课时我要上课,还有很多过关的作业要批改。下课后,我去医院陪母亲。母亲特别渴望见到我,因为在医院里她不按时吃饭吃药,医生给她进行了特殊管治,医院也不允许陪护。最初哥哥陪护在那里,后来家里实在有事,医院又强调家属陪护,不利于病人好转,所以母亲一个人在医院,她非常想我。
精神病医院的病房是不同于普通医院的,它的门每天都紧锁着,每次去都要敲上半天。我一般会提前告诉母亲我大概什么时候去看她,所以,后来她几乎每次都在门口候着。但是,最初母亲是没有任何自由的,她的双手是被捆着的。再加上药物的抑制,母亲的表情一天比一天呆滞。我心很痛,现在我的双眼也被泪水一遍遍地模糊,但我必须把它写出来,因为它已经折磨了我十二年,从此后,我要忘记它。母亲一度不认识任何人,但是,她依然记得我,记得我是二妮儿,是个老师。
周末有时间的话,我会去接儿子。对儿子,我非常地愧疚。小时候八斤四两的基础那时已经变得很瘦,我又不能陪在他身边,因为英语老师要有早读辅导和晚自习坐班。所以,见到儿子,我心里也是哭着的,就想加倍地补偿他。可是,医院里有母亲,学校里有要升大学的学生,心情并不总是很好。
看着被病痛折磨的母亲和不能陪在身边的儿子,我好几次想到死。我要把母亲和儿子一起带走,因为母亲给了我生命,我是儿子的妈妈,我要让我们祖孙三人一起解脱。太多次,我想去死,我已经无力摆脱那种痛苦。
太多次,太多次,我无能为力,我只有一个人哭。
后来有一次,老公回来,我对他说:我很难受,我都差点想死了。我非常希望做医生的老公会安慰我,说:没事,一切都会好的。他却平静地说:谁也帮不了你,谁让你想那么多。想死就死呗。
我和哥哥的关系是最好的,我又求助我哥哥。或许被母亲的病已经折磨地近乎麻木,哥哥也是面无表情,他说:中啊, 那你就和咱娘住一个医院吧。
教室里不能没有老师,不管我是多么痛苦,出现在学生面前的我依然是微笑挂在脸上,同事也几乎没有一个人看出我的异样。我对学生的要求近乎苛刻,但是,欣慰的是,他们的成绩一天一天在进步。最后,十班(班主任张振雷)竟然考了年级正数第一,九班(班主任鲍磊)也提到倒数第三名。
记不清母亲是什么时间出的院,也记不清老公是什么时间结束学习的,只记得几乎崩溃的自己熬了过来。
快坚持不住的时候,唯一陪着我的就是《飘》中的郝思嘉,她给了我很多的力量,尤其是她对天发誓再也不会屈服的那一幕反复出现。
熬过来的自己对很多的痛苦已经没有那么明显的反应,对很多人的经历也多了一份理解,多了一份宽容,对人生更多了一份感恩。人活着,总会有很多时候让人们生不如死,但是,一旦熬过去,人生绝对会迎来新的面貌。
写文字,对我,真的是排毒,是一种心理治疗。写出来这些话让我很轻松,现在的我虽然还很痛,但是,已经基本平复。
每一个经历都是成长,每一个成长都伴随着痛苦。想着母亲的微笑和儿子的调皮,我很知足。
感恩一切的痛。痛,已经痛不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