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翻书|胡洪侠《微书话》读书摘抄
胡洪侠人称“大侠”,为南方读书界的重要人物,曾任深圳《晶报》总编辑,现任深圳报业出版社社长,出版作品有《老插图新看法》《给自己的心吃糖》《旧时月色》《书情书色》等。《微书话》是胡洪侠的“微博体”书话短章。作者东采西撷,忽中忽外,有人有己,书人书话,书情书事,亦正亦邪,试图营造出一点小趣味,温暖那些或痴或狂的读书爱书藏书之人。笔调轻松诙谐,国内书人雅事,相映成趣。本书插图采自一百五十多年前的法国插图文学报《JOURNOL POUR TOUS》。这是一份活页小报,期期都有不少铜板画,其中竟然还有插图大师多雷的几幅。此报1855年在巴黎创办,发表过歌德和拉伯雷等名家作品。《微书话》选了二十几幅,不求与文字息息相关,只想演绎出一点新旧图文隔代对照的趣味。
今年3月份,因“大侠”策划、任主编的“深圳丛书”第一本、杨争光老师的《文字岁月》出版,胡老师及其夫人陪杨争光来陕宣传,机不可失,购书求其签名系列。归,读其《微书话》,做如下摘录:
“因为董桥的书一天有市场,香港的读书人一天不会寂寞。”
董桥《橄榄香》的写法:“情节要淡,情味要浓,记忆要远,况味要近......不写一株老树,只写树上几片绿叶,不写山中草药,只写云兴霞蔚。”
台先生(静农)说:王梦楼“是茹素是佛的居士,而蓄伎乐”;袁枚则不然,“不懂音声,不事伎乐,只知纳妾,好色自喜。”
古剑:“钱歌川已逝,高卓云已逝,无法联络了。”
大侠:“尽管你不搞翻译,也有必要读(思果先生《翻译研究》《翻译新究》),因为书中告诉你怎么写才算是有中国味道的文字,许多所谓专家学者已经欧化得不会在文章里说中国话了。”
费孝通:“八十岁的时候,知道了八岁的时候该看什么书。”“这是一个更大的战国时代,苏秦张仪之流不少,却看不见新时代的孔子。”“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
扬之水几十年手不释卷,全不理会身边红尘滚滚,兀自心静止水,埋首耕耘“自己的园地”,时至今日竟有这样的成绩,可惊复可敬。
扬之水《奢华之色》毛边本:无粗头乱服之貌,有沉静秀逸之风,难得。
时间并不连续,世界从未完整,历史常隐于“历史”后,真相每藏“真相”中。
你们所有人以为的,都不是事实。
书生的声音虽然微不足道,还是必须认真说出来的。
张大春评毛尖文章:“中国散文古来有一脉别裁,即是在俗情中见奇趣,在奇趣中见着识,非才情两俱不能办。真作手行文不假雕饰,一篇《我的叔叔毛姆》赛过整本的传记,这是因为毛尖能传神。“
生活实在沉重,没点这样的小乐趣,顶不住。
我们都是《嗜书伪君子》,可能会坐在《夜晚的书斋》前掩卷沉思,可能也幻想用书建一座《纸房子》,梦想《坐拥书城》,流连《书趣》之时,让我们一起《闲话大小事》,分享关于书的一切......
小历史:搜寻另类的材料,发掘埋藏的文件,唤回已被遗忘的各类历史。
偷情似乎是一件只能做不能说的事,所以很多小说都在写偷情;人们喜欢以小说为掩护讲诉自己活别人的偷情故事。
偷情男女爱读的是书不一样:女性喜欢的有劳伦斯的小说,玛丽莲·弗伦区的《女性私房》以及海蒂的性学报告等;男性除《查泰莱夫人的情人》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外,竟然还喜欢弗洛伊德、荣格、埃利斯的心理学专著。
第二次世界大战有三个重要结果:轴心垮台;原子弹出现;袋中书胜利。
程毅中在李建国《宋代传奇集》序中说:“今又编纂宋人传奇为一集,披沙拣金,刮垢磨光,风钞雪纂,取精用宏,割鸡不惜牛刀,搏兔亦用狮力,不仅嘉惠于今人,亦且有功于古籍矣。”处处用典,有袭用也有翻用,正是昔日读书人最擅长的“精致的客套”。
马克思主义最注重民众,而中国的历史学家却很少研究民众,这是为什么?
书籍前言、序文多妄语,已是出版界多年一通病。
后宫佳丽三千册。
序言如果彰显不出作者编者的性情,又探测不出输的命运,讲不出书前书后的故事与人物,干脆不要也罢。(杜宇按:李学勤衷于写序,然序多不解文意,大抵如此也。)
(《琉璃厂史画》)照片上那些买书卖书的身影,如今已在一片“开拓文化产业资源”的呼声中销声匿迹了。
整理书房的乐趣之一,是原以为永远消失的书突然又出现了,这不是“他乡遇故知”,却是“故乡逢亲人”。
某个人与某本书之间,往往存在某种缘分。如果没有足够的钱的话,就需要有足够的耐心。如我,现在也许因你的介绍而对这本书产生了兴趣,却没有足够的钱买它......
为什么现在的小说很多都越来越像八十年代的报告文学?报告文学给人现实,而小说其实应给人梦想的!当小说越来越像报告文学,小说还是小说?
这一本刊物(《人民文学》1987年一期至二期合刊)曾引起轩然大波,值得一藏。是二十多年前的铅印杂志,字尚清晰,纸已泛黄。泛黄的不仅是纸,还有当期许多作者的名字:有的淡出了文学,有的永远见不到了。
无论什么黑暗来防范思想,什么悲惨来袭击社会,什么罪恶来亵渎人道,人类渴望完全的潜力,总是踏了这些铁蒺藜向前进。
我觉得巴金老人很痛苦啊,他一定很烦大家都在利用他,我不必再添乱了。
“我转眼七十”董先生说,“家里这些珍藏不敢再珍再藏,都委托友人替我放盘清理,只留下一点文人小品清玩,免得桑下榆下暮景寂寞。”
“到老还是乱读书”
”我也乱读书,一辈子都这样。大家吹捧的书我先都找来读,好看的不多,虚名多。静静躺在角落里的书反倒迷人,都是老书旧书......像寂静的街角忽然闪过一袭丽人,一盏灯那么明亮。“
对书如对人,各有所爱而已。
不着急,搜访书籍,等待和寻找都是乐趣,按图索骥而有所获是预料中的快乐,无望之中不期而遇则是意外的惊喜。
读书随处净土,闭户即是深山。
陆颢是高人,所以才低调。
浊世佳公子,不愿染纤尘。
更能消几番风雨,最可惜一片江山。
在家里,我们两人都在写作的时候,一人一间房。写到精彩处,即高呼对方,这厢叫老公,那厢应老婆。这就是我们最大的幸福。
认真做人,笑傲江湖。
谁真话,说人话,不甚爱钱,不甚怕死,然不肯轻死,喝茶无妨;直道行之,不畏万人笑骂;用笨功夫,不用小伎俩。
先秦美学见解与情感论和道德论并未切开,真善美乃是一个整体......于是在美感经验上遂有了“小美”与“大美”的分别。“小美”指局限之美,“大美”则可联系到感情的振奋与升华。
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
19、20世纪之交西方思想在中国的传播史,或者说接受史,某些方面还是“误读史”。
藏书的动机,亦自有异。有的好名,附庸风雅,未必内行;有的为财,鉴别纵精,未必能读;有的好古,藏书只是他雅癖的一端,情非专属,而纯为兴趣。收书、藏书、读书,兴趣专注,且能公诸同好,嘉惠后学者,实不多见。
李嘉诚说,一个人“不能沦为连自己都厌恶的人。”
民营书业诞生于“地下”,发迹于盗版,常遭厄运于“扫黄”,每避风头于“打非”。
读书人如叫驴推磨,若累了,抬起头来嘶叫两三声,然后又老老实实低下头去,亦复踏陈迹也。
大凡七拼八凑,缺乏文艺趣味,没有阅读价值,获图胜于文的一类书籍,尽管装帧华贵销路惊人,都可目为“非书”。
治学固然趣味盎然,放荡更令人精神畅快。
人生有三乐,一为读书,二为好色,三为饮酒,此外皆落落不如此。
大侠善饮,不正是人生至乐都聚于此。
为了文学,书不买也要读;而为了出版,不读也要买。
不与人物接,不与山海游,终生伏几案,天地一书囚。
一本重要的书会自行决定何时你改展开它......既如此,“书读完了”的感叹不必有,“书读晚了”的沮丧可以无。
她“就像一本买不起的初版旧书,书衣秀雅如新,站在书架钱摸一摸翻一翻都甘心。”
爱书如爱女人,喜欢的书都可以搬回家,但喜欢的女人可没法都翻一翻。
朱天心说,如果你今年32岁,又是个读书人,那你的年龄就是5032岁了;“5000当然是5000年文化的泛指。就是说,你的年龄不止于你这个肉身的年纪了。”
买书若仅仅为了读,正仿佛青楼里的一场春梦,直奔主题,完了也就完了。爱书人则在书籍内容之外另寻乐趣:他们在旧书摊访得一本好书,感觉是风尘救美;他们斤斤计较书的装帧,那是欣赏人的霓裳;他们翻动书页,听到的是佳丽的弹唱;他们千方百计配齐套书,是在为她寻找失散多年的亲人。
签名本:一本书上有了签名,就成了世上独一无二的书;你不再是这本书的普通读者,你和他有了精神的往来,命运的交叉,记忆的珍藏;这本书因此多了书店里买不到的故事,缩短了你和它的距离,酿造了一杯杯书的正文盛不下的酒。
在爱书人眼里,总有一些书是“不容错过”的。见了第一面,你觉得应该拥有;再见面时,你不能肯定是否已经拥有,为防万一,只好再次下手。这称得上是爱书对爱书人开的玩笑,也是记忆对记忆力的背叛。书是多好的东西:我们不仅可以一读再读,而且可以一买再买,遇见有缘人还可以一送再送。
读书就是抓俘虏;读书后将书中的精华写到自己的书里,仿佛就是解救并释放俘虏,让他们的命运重新开始轮回。
读一本书,就想用时光包了一个饺子;我们把书放回书架,正仿佛把饺子放入冰箱的冷冻柜。此书从此就保持着新鲜,保持着同另外日子的区别。那些我们读过的书,相互凝视又相互独立,她们用挺立的姿势,记述着我们自己走向完整的路途。
(陆游《书巢记》):俯仰四顾,无非书者。吾饮食起居,疾痛呻吟,悲忧愤叹,未尝不与书俱。宾客不至,妻子不觌,而风雨雷雹之变,有不知也。......客始不能入,既入又不能出。
一定要远离小人,尤其是那些读书读成了小人的君子,或读书读成了君子的小人。
爱书人多是聚书家,与藏书家有异。藏书家有自己的方向:有的专藏初版,有的搜集签名本,有的专攻某一时代的书,有的则将终生的精力财力用于一个人(如莎士比亚)。聚书家只是喜欢搜访自己感兴趣的书,撒出去的网很大,鲸鱼也要,三文鱼也好,河虾也要,看上去虽都是生猛海鲜,终究难成藏书家的气候。
聚书家大都从喜欢读书开始,买一些自己看得起,用得着的书,正仿佛在山坡草地上漫步,随手捡起好看的石子,带回家自得其乐。渐渐地,兴趣增加,见识大长,书越来越多,品味越来越高,胃口也越来越大,书房于是有了规模,群书汇聚成了群山。他们不再是山下捡石子的学童,而是这山望着那山高的登山者。
对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以来本土学者专家的新著新译,我曾有如下观感:一、大部分是不学无术的伪著作,却披着博大精深的真外套;二、选编、辑要之类的书不看也罢;三、无数学人写论著为了评职称,我们不是评委,犯不着听他们说梦话;四、那种翻译体的语言,受够了;五、没有那些学术书,人生可以更快乐。
书房:一间有张大书桌的图书室,里头有个壁炉,也可以欣赏到花园的精致。早期版本的书籍,带着旧书特有的舒适气味,页面泛黄且触感粗糙。书架上方有大思想家的半身像和占星用的水晶球。
“书之书”也就是“关于书的书”。喜欢书的人,时间一长,会对这一类书感兴趣,就像喜欢围棋的人会读点棋谱,喜欢吃的人会研究点食文化。能列入“书之书”范围的,有“硬”的一类,如书目、印刷史、书文化史,也有“软”的一类,如书话、书故事。书评一类的集子或许可充“书之书”,但难说是书话。
书话不必都是传统序跋体;书话理应能承担更多使命。书既是大书话的主人公,也是大书话的故事架子。与其一本书有关的烟尘风云、世事沉浮全可纳入。文字可以有三五千字,图呢,该配得恰当而精美,风格是个性化的,文字是精致的,故事是吸引人的。
前辈中的版本之学,已成古董,难为大众接受。今日书话如果一味追求版本,得到的只是前辈的“形”,更难免有钻牛角尖之嫌。中国书话不同于书评,其要旨在于书趣,凡书里书外皆可入眼入文。
书话境界亦如饮酒,在醉与不醉之间。未醉者正襟危坐,言谈如同嚼蜡,酩酊者舌头纠结,言谈断不可继。须是醉与不醉捡,书评闲话中,特出爱书人一点欢喜,书中人一点遐思而已。
“书籍的最大敌人并不是火,而是势利小人。爱书人在书中寻美访趣,势利小人则在书中寻事生非。”“书之大敌其实就在读书人中间;书籍寻找自己的知音,也培养了自己的敌人。说读书人不会把自己读成势利小人,那是错的。”
白天读书的人,志在将梦想必成现实;晚上读书的人,意在将追梦变成守望。
我很是讨厌图书馆,那么多无聊的书籍,那么多刻意读书的人,没有人在思考读书本身的意义以及生活的意义,书成了工具,成了敲门砖,成了装饰品。我喜欢关起门来,一个人静静摊开书本......
在神那里的东西,没有一件是容易得到的;天上是没有廉价的物品的;......凡是有价值的东西,件件都是需要代价的;艰难是造就我们信心和品性的工具。
人生实难,大道多歧。
网络时代坚守读书四原则:一、必须培养抗拒“琐碎耽溺症”的能力;二、必须学会抗拒未经专业纪律训练过的表达欲望;三、必须从最基本的书籍阅读着手,逐渐培养出自己精神的“看门狗”,来守护自己的心灵;四、必须认识到人类两千年锤炼的阅读文明,才是文明的根本。
我深信不论中文不论英文,文辞清淡可读才是关键。然后是说故事的本领。年青的时候我效颦,很高眉,认定文章须学、须识、须情。岁数大了渐渐看出“故事”才是文章的命脉。
陈教授(平原)有“读书三境界说”:第一,好读书求甚解,这是读者;第二,不读好书求甚解,这是豪杰;第三,好读书不求甚解,这是文人。
要么读一流作品,要么读不入流的八卦文章。
丹尼尔·贝尔曾就意识形态下过一个极精彩的定义:给我所有的问题吧,所有的问题都只有唯一的答案,这就是意识形态。
讨论问题要坚持几项原则:第一是要理性,你同意不同意人家的观点是另一回事。第二,不要见人讲人话,见鬼讲鬼话;不要见到西方人讲西方人爱听的话,见到干部蒋干不爱听的话,见到商人讲商人爱听的话。第三,能够讲得明白的话尽量讲明白。
妈妈就是一本大书,学有所成的儿女,是解读原典写出的新著;胡作非为的,却成了焚书者;一事无成的,充其量是这本书的附录;世间大部分的儿女,都是母亲这本大书的注释而已。
都但丁《神曲》最好在床上,读一个章节然后入睡;读普鲁斯特《追忆似水年华》也要在床上,两个人,裸拥,一个读一个听力;读泰戈尔《吉檀迦利》一定要穿长裙正装,面对大海与日出,高声朗读。
有棱有角的害处是,别人恳请你来十分方便。
禁书,那是白费力气;荐书,人们会对你嗤之以鼻。把危险的书统统买来烧掉,那是既浪费时间又浪费金钱,是自欺欺人,甚至是鼓励和宣扬某本书。
胡舒立挥舞着一面小旗,领着一帮人,在一条小道上东冲西突。小道在谷底,左面一山,名“权力山”,右面一山,名“资本山”。许多在“大道”上遛弯的“聪明人”心里其实都清楚:山谷有时是突围的捷径,有事是最易中埋伏的地方。大家望着那面小旗在山谷中忽隐忽现,终于,什么也看不见了。山谷一片寂静。
饮馀有兴徐添酒,来日无多慎买书。
端午节真正应景的事,是不管有多大本事,都应试着写首诗:“在这个无诗的年代,一年中留一天让我们跟诗发生关系,应该比只和粽子打交道好吧。”
闻听端午吟诗天,拔剑四顾心茫然;几番风雨谁能消,一片江山最可怜。
偷闲也难;偷来的闲正如偷来的情,因为不轻易得,所以格外珍贵。
这样的一本杂志(《风尚》),应该是一杯红酒:有色有味,不浓不淡;看着好看,喝着好喝;浅饮可助谈兴,深酌也能醉人;还有一点与产地、年份有关的品味,一点与品味有关的讲究,一点与讲究有关的文化,一点与文化有关的传说,一点与传说有关的生命。
台湾印的书更像是一本书,尤其是设计和图片印刷,让人觉得舒服;更何况,很多书未经过删节,智慧是以完整面目出现的。另,我喜欢读竖排繁体的书啊。
十五六岁开始写日记,填满了足足几十个日记本。直到有一天发觉日记被人偷看,从此下笔慎重,人名地名都用字母,渐渐地连我自己都快看不懂了。于是深感写日记的乐趣已蜕变成了近乎偷情,大违初衷,从此下决心洗手不干了。
我加倍怀念有日记的日子,那样的日子才算是真的,也才算是留得住的。一直觉得自己是在日记里长大的,没有了那些笔记本,我从哪儿来的似乎都成了问题。
书斋是一个埋葬梦的地方,是一个逃离现实的人的最后退路,是无地可逃之后的洞穴,是无家可归之后的茅舍,是存放生命碎片的灵堂,是一生血泪的展览。
旧时买了书,喜欢在扉页或书名页上记下购书日期和地点,有时还会记些事情或心情,如今这个习惯也和记日记一样,与岁月一起流失了。想保持住这个习惯,其实和写信一样,和有事无事打打电话串串门一样,和逢年过节寄张贺卡也一样,需要心情。可是现在最缺的,就是心情。
整理书房时,我挑出一批自己八十年代搜集的书。翻看浏览,当年行间画的横杠,书眉记得感想,扉页上长短不一的文字,书尾表明的读毕时间,都让我刹那间飞奔到时间隧道的另一端。我在那端,惊讶地注视着这端的我,互相都有些不认识了。两个“我”在同一本书中相遇,只是各自沉思,却是无话可说。
书的命运有时真像人之聚散。
在书房可以找到自由,那些失去的自由也算得到补偿了。
所得不仅仅是书,更多的是慰藉了游子孤寂的心灵。
睡过北大的草坪,灌过人民大学厕所水管里的自来水,躺过民族大学的长椅,眼馋过街边卖自家酿制矿泉水的小贩手里的钞票。“在那段时间里,我羡慕北京那些骑车飞快的人,因为他们知道需要要去向何方,他们有目的地,而我没有。”
身份是学生,可是不在教室上课;每天在工作,可是没人考核工作量;有家,可是不和家人在一起。真正的自由自在的日子。
恍惚间有诗句飘旋,遂起身捉笔伸纸。
一片新愁待酒浇。车上身摇,楼上用招,滨海路与雅园桥。风又飘飘,雨又潇潇。每日归家细理调。网上寻药,三柱香烧。菩萨未肯把人抛。甜了樱桃,笑了芭蕉。
我一直觉得只有上帝才可以和小说家拼个高下。一旦进入小说世界,你就是自由的,你是主人,是呼风唤雨的万物主宰,谈情说爱的爱王情圣,南征北战的绝世将领,胡思乱想的心国皇帝。
虽愤怒亦不离书香;虽抗议亦显得优雅。
我们总喜欢将自己的思想灌输给别人,却不喜欢去倾听别人的思想。
生时坐在坟墓之前,死时坐在坟墓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