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 钦臬传 · 大兴风云 3

第九章 刀川水

那不知来由的怪病竟如此凶猛?我心中惊骇不已,原以为只是寻常恶疾,不想已到了封城的地步,更骇人的是,宫中也出现了这种怪病,就连袁宰他们都中了招,简直太可怕了。

我立刻提笔回信,叮嘱陆休多加小心,同时告知他询问黄桃的收获。写完信,我一扭头,发现鸽子居然在窗台边睡着了,这段时间我与陆休频频传信,真是辛苦了这小家伙。

于是,我将鸽子抱回笼中,打算让它好好休息一日,待我找完段小寒,有了新进展,再托它回信。

恰在此时,莺歌也来敲门:“起床!快起床!”

我赶紧拉开门,莺歌见我已收拾好,满意地点点头,问道:“今日去哪里?”

“肉铺。”

“肉铺?”莺歌一脸诧异地望着我。

“对,莺歌姐,你对吴陵很熟,知不知道段六肉铺在何处?”

“段六肉铺……”莺歌蹙眉想了想,摇头道,“完全没听说过,我在四音坊时也不用出去买肉买菜。”

与一位青楼正当红的姑娘打听肉铺,确实有些离谱。我拍了拍脑袋,道:“是我糊涂了,莺歌姐,你在这里休息,我出去找人问问。”

莺歌一把拉住我,没好气道:“我看你确实是糊涂了——虽然我不知道,但四音坊的厨子一定知道,我去问他便是,何必惊动生人?”

我咧嘴笑道:“是,莺歌姐说得是。”

就这样,我随莺歌找到四音坊的厨丁,那厨丁似乎很忌惮莺歌,听闻她要找段六肉铺,尽管有些诧异,却也不敢多问,详细地为我们指明方位。

去往段六肉铺的路上,我忍不住问道:“莺歌姐,为何所有四音坊旧人的下落,你全都一清二楚?”

莺歌破天荒地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眉姨出事后,我本想带着大家一起给她讨还公道,刚开始还有好些人响应,可越往后越少。四音坊被官府查封后,大家各自寻得落脚处,更是不愿再趟这浑水。可我不肯死心,硬是把他们一个一个都找出来,想从他们口中问出有用的东西,结果还是白忙一场,只好去大京找你。”说到这里,她又露出如平日一般妩媚的笑容,“好在你既有良心又有本事,真是帮了姐姐我的大忙。”

我听得有些感慨,郑重地抱拳道:“莺歌姐有情有义,我虽没资格,却也想代眉姨向你道谢。”

“有情有义?”莺歌撇撇嘴,“不止,我还有勇有谋,有才有貌。”

我笑道:“是啊,难怪方才那厨丁见了你如耗子见了猫一样。”

莺歌骂道:“谁让他老是偷看我换衣,被我狠狠收拾了几次,活该!”

“收拾得好!”我抚掌道。

说笑间,我们已走到段六肉铺,只见这肉铺毫不起眼,肉也不甚新鲜,不过种类倒是齐全,买卖也不算差。

正在忙着切肉的屠户貌不惊人,约摸四十岁上下,头戴帽子,满面油光,双臂黝黑而结实,怎么看都是一个普通屠户。

待买肉的人离去,我凑上去,试探着问道:“段小寒?”

他眼皮也不抬地“嗯”了一声。

我左右看看,小声道:“陌路熟风客。”

段小寒一下子抬起头来,仔细看了看我的脸,然后道:“你要那么多牛皮,谁家肉铺都不会有的!”

我心领神会,接口道:“你是屠户,就算肉铺没有,家里总该有吧!”

“家里的不卖。”段小寒挥挥手。

“我付你三倍钱!”我大气地道,反正又不用真的掏银子。

“那——”段小寒犹豫了一下,“你可不许唬我!”

“当然不会!”

做了这么一场戏,段小寒很快收拾好东西,关了肉铺,带着我们往他家走去。

进了屋子,刚关上门,我立刻行礼道:“钦臬司陈觜。”

“嗯,听说过。”段小寒回了个礼,“段小寒。”

“此番前来,是想向段兄请教一物,”我开门见山道,“刀川水。”

段小寒一点也不意外,就好像我问了个寻常之物一般,道:“天下剧毒,无色无味,一滴即可致命,中毒者昏昏欲睡,在睡梦中毫无痛苦地死亡。”说罢,他扫了莺歌一眼,又对着我道,“你在查眉姨之死?”

果然厉害,我心悦诚服地点点头。

“她的死状我也有所耳闻,是很像中了刀川水之毒。”

“像?”我追问道。

“是,死状确实与刀川水毒性发作时的样子相吻合,但死者是青楼鸨婆,怎会惹到后宫之人?所以我未敢断言。”

“后宫之人?”我有些糊涂。

“刀川水本是后宫之物,杀人于无形,妃子勾心斗角时爱用得很。”

我瞠目结舌:“如此神秘的江湖传说,竟是出自后宫?”

“也不全是。”段小寒道,“三十五年前,名动武林的万仞山庄庄主莫道归,因机缘巧合与前朝宰相朱韬相识,一见如故,两家往来密切,莫家儿女也因此与宫中有了接触,莫道归的次女还被选入宫中,成为贵妃,莫家随之飞升,万仞山庄更是壮大,在庙堂与江湖都威名赫赫。”

“三十五年前……”我心中算了算,接话道,“大兴建朝二十九年,也就是说,莫道归之女进宫六年后,前朝便覆灭了。”

“不错,但这种事如何能预料到?当初送女进宫时,莫道归也只想到后宫争宠的麻烦,于是汇天下毒物制成刀川水,交给其女作自保之用。六年后,前朝灭亡,莫家女不知所踪,但是从那时起,便开始流传后宫有人突然在睡梦中死亡的传说。”

第十章 冰雪聪明

“原来如此。”我喃喃道,这样厉害的毒物,竟一直被皇室私藏,用于后宫争斗,简直是暴殄天物。

“随着前朝的覆灭,莫家也一夕倾倒,万仞山庄逐渐被人遗忘,但据我所知,莫家仍有后人,只是不知流落于何处。”

段小寒似乎也沉浸在回忆中,自顾自地说着,我却忽然想起一事,前朝灭亡时,尚在襁褓的陆休被偷偷送出宫外,能在先帝的追杀中保住一条幼小的性命,恐怕当时也只有莫家可以做到。

那么,莫家人将陆休救走后,自己去了哪里?

我闭上双眼,脑中浮现出一条可怖又可怜的“大狗”,那是在办拐卖幼儿案时陆休救下的一个孩童。当时他将“大狗”藏于京郊的一座山庄内,而且言语间看起来与山庄主人关系非同一般。

说不定,那位山庄主人就是莫家后人,他们一直守护在陆休身旁,这也是陆休会知晓自己身世的原因。

我想通了前后关节,满意地睁开眼睛,就见莺歌正瞧着我,眼中既有期待,又有焦急。

对,我要查的是眉姨之死,而不是陆休身世。我回过神来,又开口问道:“刀川水从服下到毒发大概需要多久?”

“通常是两个时辰左右。”

尸检书记载,眉姨死亡时间约为卯时三刻,也就是说,凶手应该是在丑时前后下毒,这样说来,最后一个与眉姨饮酒的宋长书反而洗脱了嫌疑。

张寄和那两个公子哥都是四音坊的常客,应该不会突然生出杀人的念头;本来宋长书是我认为嫌疑最大的人,可他作案时间对不上,所以,只剩钱奕水了。

想到此处,我猛然间脑中一片雪亮,钱奕水是支度司的人,我差点被毒死的那次是我们刚刚办完新阳赈灾案的返程途中,新阳赈灾案的贪腐主谋是支度司辅令、山光公主的驸马吴瀚海——而刀川水正是他靠山光公主拿到的!

一切都能对上了。

可是,吴瀚海杀我与陆休,是想灭口好让自己脱罪,他杀眉姨的动机又是什么?

我苦思冥想了半天,仍然毫无头绪,只好站起身来,向段小寒道谢后,带着莺歌返回客栈。

莺歌见我一直不发一言,忍不住问道:“如何?知道凶手了吗?”

“还差一点,我想不通他杀眉姨的理由。”

莺歌咬着牙道:“是钱奕水吗?”

我有些惊讶,尽管这些天我们始终在一起查案,所见所闻完全一致,但我还是没想到莺歌竟如此聪明,也能准确地猜出凶手。

“只能说他的嫌疑最大,”我说道,“但他没有动机。”

“大京的官吏来杀眉姨,肯定是为了灭口。”莺歌理所当然地道。

灭口?我思索起来,难道说,眉姨手中也有吴瀚海的罪证?那么,在驿馆偷偷放入陆休枕下的那封信,是眉姨的手笔?可她是如何知道我们需要给吴瀚海定罪的证据,又是如何能瞒过我们的眼睛全身而退?

眉姨有这么神通广大吗?

我想着想着又糊涂起来,总觉得自己仍在一张大网中,看不清,摸不透。

莺歌见我又开始沉思,也不再说话,悄声出去,不一会儿又走了回来,手中端着饭菜,放在我面前,道:“先吃饭吧,饿着肚子怎么想事情?”

我也确实饿了,匆匆道了谢,便狼吞虎咽起来。

填饱肚子后,那种焦躁而迷茫的感觉减轻了许多,天色已晚,莺歌回房休息去了,我揉了揉太阳穴,坐在灯下开始写信,我是当局者迷,说不定远在大京的陆休反而能看清真相。

写完信后,我从笼子中抱出鸽子,居然从它小小的脑袋上看出一丝无奈,颇觉于心不忍,便将它重新放回笼子,安慰道:

“多让你休息一夜,明早再去找陆休。”

鸽子仿佛听懂了一般,立刻闭上眼睛,我也打了个呵欠,爬上床安歇。

第二天,我放飞不情不愿的鸽子,看着它逐渐飞远,变成一个小黑点,心思又绕回案子上。

根据查到的线索,钱奕水以及背后的吴瀚海毒杀眉姨的嫌疑最大,动机勉强可以解释为灭口,册子里说吴瀚海“外正内贪,勾结党羽,乃是大兴一大蠹虫”,那封不知来源的信更是直接坐实吴瀚海贪腐赈灾款的罪名,若眉姨是知情者,被杀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但现在更麻烦的问题是没有证据,杀害眉姨的和试图杀我的人,都没留下任何痕迹,如何定罪?

我越想越闷,看看时辰,估计莺歌很快又要来敲我房门,便先下了楼,出去买汤包。这汤包是当地人喜食之物,在江南地区赫赫有名,可我却不甚爱吃,每次离开大京,最怀念的总是金大娘的手艺。

提着汤包返回客栈,莺歌的房门居然依旧紧闭,这可不像她每日每时催着我的风格,应该是这段时间太过劳累,实在支撑不住了吧。

想到此处,我没有敲门,而是回到自己房间,准备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刚刚坐定,就听西墙传来“咚、咚、咚”的声音,西墙之后正是莺歌的房间。那声音很沉闷,像是有人在用脚踢踹墙壁,我愣了一下,暗道一声“不好”,几步跨到莺歌房间门口,使劲敲着房门,大喊道:

“莺歌姐!”

第十一章 梦

里面一片安静,连方才那“咚、咚、咚”的声音也消失了。

我心中更是焦急,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一脚踹开房门,就见莺歌发髻凌乱地躺在屋子东边,不知死活,衣带在脖子上缠了一圈,勒出一道可怖的红印。

“莺歌姐!”我大喊一声冲了过去,解开她颈间的衣带,试了试还有鼻息,这才松了口气。

紧接着,窗外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我与莺歌都住在客栈三楼,窗外是一条小巷,东西两头皆能通往大街。我立刻跑到窗前向下看去,只见一个蒙面男子正从地上爬起身来,飞快地向东跑去。

眼看蒙面人就要跑出小巷,我又不敢将人事不省的莺歌单独留在此处,只好掏出随身匕首,狠狠甩出,正中那人右腿,就听他闷哼一声,险些摔倒,却还是一瘸一拐地消失在巷尾。

我无奈地回到莺歌身边,又是给她顺气又是呼唤她的名字,折腾了半天,莺歌才咳嗽着醒了过来。

“你终于醒了,太好了。”我放下心来。

莺歌有些茫然地缓缓睁开眼睛,待看清是我,一把揪住我的衣领,急道:“有人要杀我,肯定是钱奕水派来灭口的,快去追他!”

我安抚道:“你先好好休息,抓人的事交给我。”说着,我将她从地上扶起,坐到床上。

“别管我,快去追啊!”莺歌无力地推着我。

“留你一人在客栈太危险——”

莺歌一听就急了,打断我道:“我没事,刚才他敲门,我还以为是你才开的门,不然他也伤不到我,你快去追,我自己锁好门窗便是!”

我被她说得有些犹豫,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放心,便又待莺歌缓了半日,见再无大碍,才带着她来到段六肉铺,请段小寒暂为保护,随后回到客栈旁的那条小巷,沿着蒙面人的血迹追去。

出了小巷便是车水马龙的大街,这半日下来,血迹已有些模糊不清,一直追到一处热闹的集市前,就彻底没了踪迹。

我向集市里的店家打听,有没有看到一个右腿带伤的人,又根据他们的指引,找到一个名为“十里铺”的地方,这里似乎是一处贫苦百姓聚集的地方,放眼望去,全是歪斜破旧的小屋,一层一层如鱼鳞般排满了整个十里铺。

这样的地方实在太难找人了,我踩着屋顶跑了一圈,没见到任何可疑的身影,只好先返回段六肉铺。

回到段六肉铺时天色已晚,莺歌一直在焦急地等着我,见我回来,忙连声问道:“追上了吗?”

我摇了摇头。

“抓住这个人,就能顺藤摸瓜抓住钱奕水,替眉姨报仇,可惜——”莺歌丧气道,“我若是会功夫就好了,也不至于被他跑掉。”

段小寒进来招呼我们吃饭,正好听到这里,便问我道:“你是追到哪里失了踪迹的?”

“十里铺。”

“那里——”莺歌也有些犯难,“十里铺鱼龙混杂,确实不好找。”

“之前我已重伤他的右腿,这几日我去医馆药铺打听打听,总能找到他的,不过是多费些功夫罢了。”我说道。

段小寒想了想,道:“除了医馆药铺,还有别的办法或可一试。”

我忙问:“什么办法?”

“十里铺乃穷人聚集之地,仅有一处共用茅房,只要守着茅房看谁右腿带伤即可,此为其一;其二,他右腿既然受了伤,这几日必会扔些带血布条出来,询问十里铺的街长,说不定也能问出些线索。”

我豁然开朗:“段兄果然厉害!”

莺歌接话道:“吴陵总街长张寄乃是四音坊常客,哦,就是黄桃那日说的张公子。我去找找他,应该能卖我个面子。”

段小寒点点头,道:“吴陵的医馆药铺我还算熟悉,明日我去同他们打声招呼。”

我有些发愣:“这样说来,留给我的活只剩守茅房了?”

莺歌捂着嘴偷乐,段小寒也带了一丝笑意,咳了一声道:“吃饭吃饭。”

商议妥当,段小寒让我们这几日就住在他家,方便照应。从始至终他都没有问过我们任何问题,却会在关键时刻为我们提供有用的信息,给人一种非常可靠的感觉。

段小寒对吴陵大小事宜了如指掌,甚至知道刀川水来源这样的江湖秘事,查找线索时又头脑清晰,颇有条理,不愧是凉世一的门生,可他为何甘心只隐藏在此处当个屠户?

记得陆休对我说过,凉世一门生遍布五湖四海,各行各业,有向不成这样的江湖侠客,也有段小寒这样的普通屠夫,他们都会帮钦臬司做些事。想到这里,我拍拍脑门,难怪凉大人经常不在司内,原来是满天下教徒弟去了,可他为何要这样做?

乱七八糟地想着,我不知不觉睡着了,迷迷糊糊间似乎又回到之前跟着陆休查案的日子,有他带着我,真是省心极了。

梦中,我们追着幕后凶手来到一个巨大的房间门口,房门大开,能看到里面都是妖魔鬼怪,手中挥舞着各色武器,龇牙咧嘴地等着我们。陆休执意要进,我当然拦着不许——里面只有死路一条啊!

来回揪扯了半天,陆休还是非进不可,气得我咬牙切齿道:“进去就是自投罗网,你再不听,我就打断你的腿,看你怎么进!”

陆休笑了笑:“可是你打不过我啊。”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走进那个巨大的房间,身影很快被一众妖魔鬼怪吞噬,我又气又急,忙追了过去,可房间的门却紧紧关上,怎么也打不开。

我慌了,使劲拍打房门,喊着陆休的名字,但没有得到半点回音。

第十二章 第三封信

“咕咕。”

从梦中惊醒,就听窗外传来鸽子的声音,我擦去额头上的冷汗,抬眼望去,这次又是陆休的鸽子。我将它抱在桌上,取下信筒,打开一看,这次的信极其简单:

“袁相病亡。大京危急。勿归。”

什么?!

我惊呆了,袁宰死了?怎么可能?虽说上封信陆休已经提到袁宰也染了那种怪病,但毕竟是大兴三相之一,用医用药绝对都是最顶级的,这样也会病亡?

窗外,天边已微微发白,我的心却沉重到了极点,袁宰都中了招,这次怪病属实凶险,恰逢京试在即,大京如今一定已乱作一团,而袁宰这一死,钦臬司和刑仵司更是要忙到不可开交,这种情况下,我又岂能独自躲在吴陵避祸?

不行,我要赶紧抓住那个蒙面人,拿到进一步的证据——无论指使他的是吴瀚海还是另有其人——然后尽快赶回大京。

接下来的时间,我与莺歌、段小寒兵分三路,全力搜寻那个蒙面人的下落,仅仅用了两天,便把这个名为刘力的人抓了个正着。他的腿伤还没有好,我毫不客气地将自己的匕首收回,然后开始盘问。

在我的一番连哄带吓后,刘力很快招认,是一个陌生人在一个多月前找到他,给了他一大笔银子,让他杀了莺歌,可那时莺歌身边总有人,他不好下手,好不容易跟着莺歌的人越来越少,他却忽然找不到莺歌的下落了。

“我怕主家责怪,几乎将吴陵翻了个底朝天,可还是找不到那莺歌,找了很久很久,她终于出现了,可是又跟着个你,看着就不好惹,我只能等你离开的时候,才找到机会下手,结果还是没能成事。”刘力的口吻似乎有些惋惜。

我压着火气问道:“给你钱的人是何模样?”

“细眉细眼的,长得很普通,我也说不上来,不过听口音像大京人。”

“他将钱给了你,如何确保你会杀掉莺歌?”

刘力咽了口唾沫,道:“其实他只给了我一半银两,说等我杀死莺歌后再付另一半。”

“好,你现在就同此人联系,说莺歌已死。”

刘力鬼鬼祟祟地看了我一眼,道:“我不知怎么联系主家,都是主家联系我。”

“放——”

我正要骂人,一旁的段小寒拦住我,提起刘力向里屋走去,不一会儿,里面便传来哭爹叫娘的求饶声。

莺歌侧耳听着,似乎觉得很解气,感叹道:“会功夫真好。”

我哭笑不得:“学功夫不是用作打人的。”

“打坏人也不行?”

“呃——打完记得交给钦臬司。”

“哈哈哈!”

我们二人刚说笑了几句,段小寒就又将刘力扔了出来,只见刘力一个头几乎肿成两个大,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好不凄惨。

“能联系上主家了吗?”段小寒又踹了他一脚。

刘力眼中有泪花,闻言忙不迭道:“能能能!好汉饶命!”

就这样,我们又揪出了买凶之人,此人名为孟众,乃是支度司左桐的管家。迄今为止,掌管大兴财政的支度司已有吴瀚海、钱奕水、左桐三人牵涉其中,真该好好整治一下了。

眉姨之死已明晰了大半,剩下的就待回到大京后继续查问相关人等。刘力和孟众我打算一并押回大京,若是整件事都与那本册子有关,少不了要让他俩给钦臬司做个人证。

接下来的事已与莺歌无关,再加上大京怪病蔓延,我本想让莺歌就留在吴陵,有段小寒暗中照应,应该也不会出现差错,可莺歌非要跟着我回京,用她的话说:

“我只想亲眼看到杀害眉姨的凶手被抓,待事情了结,不必你赶我,我自会回到吴陵。”

就这样,来时二人,归程变为四人。

临行前,我向段小寒道谢,他满不在乎道:“不必客气,你拘于身份,行事处处不便,但我乃一介布衣,想收拾谁就收拾谁。”

我笑道:“令那刘力开口只是一方面,从你告知我刀川水的由来,到替我分析抓捕刘力的办法,以及这几日收留我们,每件事我都应好好谢谢你。”

“你是特使,也可算作凉大人门下,我们相当于是半个师兄弟,何必言谢?”

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我不由得又想起了左云飞,一时感情翻涌,说不出话来,只重重地点了点头。

“快走吧,好好做事。”段小寒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实在忍不住,脱口问道:“以你的本事,当特使绰绰有余,为何要屈居此地当个屠户?”

段小寒没有怪我唐突,笑了笑道:“有时,暗处比亮处看得更清楚。况且,凉大人的安排,总不会有错的。”

听这意思,分布于大兴各地的门生,都是凉世一安排好的,也不知这位神秘莫测的钦臬司执令,到底在计划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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