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蘇州,在虎丘。
文字 |「誰最中國」
圖片 |「虎丘管理处」
首圖 | 喜玛拉雅北坡的鱼
虎丘塔 | 许思思
这一章,就从佛教文化逐渐兴盛的三国时期开始写起。
彼时,佛教传入吴地,王珣、王珉兄弟舍宅为寺,东晋时期高僧竺道生在这里讲佛说法,留下了“生公说法,顽石点头”的典故。此后,虎丘佛事不断,南朝时期,梁武帝又将虎丘原来的寺庙扩建,“梵台云起,宝刹星悬”,形成了“寺里藏山”的格局。
千人石 | 虎丘管理处
中国的古寺,大都是藏在深山之中,但虎丘山却被寺院囊括在内,这种奇特的现象,吸引了一大批文人的眼光。梁朝的五经博士顾越干脆搬到虎丘隐居起来,“与吴兴沈炯、同郡张种、会稽沈奂等每为文会”。
就这样,“绝岩纵壑,茂林深篁”的虎丘,成了吴中文人眼中的“江左丘壑之表”,每有文事,咸来于此。遥想当年,虎丘山上不知举办了多少令人追慕的雅集,春夏秋冬的流转里,总有一群风雅之士,在这里俯仰天地、谈古论今,为这里留下典故,也留下诗文风流的种子。
头山门 | 焦青
唐代白居易做苏州刺史,上任第一年,就主持凿通了连接古城与虎丘山的山塘河。河泥筑成河堤,沿堤栽种花木,人称白公堤,就是今日的山塘街。从此,由苏州古城游赏虎丘水陆交通兼备,往来虎丘的路上,常有文人墨客三三两两,他们从一个朝代走出来,又走进另一个朝代。当年魏晋文人留下的种子,逐渐长成苏州的文脉。
“去城不七里,幻此幽绝境”,除了深厚的人文积淀,优美奇绝的风光也是虎丘引得文人墨客们流连忘返的重要缘由。
宋人朱长文曾说,虎丘有“三绝”——山形势足千仞、近邻郛郭而云气出没、剑池终古湛湛。明人李流芳又说,虎丘有“九宜”——宜月、宜雪、宜雨、宜烟、宜春晓、宜夏、宜秋爽、宜落木、宜夕阳。
自然造化赋予了虎丘无穷神韵,是以从唐宋开始,虎丘就是苏州的“网红胜地”。唐代时陆羽、李绅在这里隐居;宋代时,苏轼、尹和靖在这里往返;明代时,沈周、唐伯虎、文徵明、仇英在这里作画;清代时,康熙、乾隆在这里访古探幽;民国时,柳亚子、黄宾虹等十七人在这里举办雅集、成立南社……
翻开一部苏州史,半部都有虎丘参与。
幽深虎丘 | 喜玛拉雅北坡的鱼
如果以为虎丘只是承载了这些宏大叙事,那未免也太小瞧虎丘了。宏大叙事的一切,固然让人敬仰,但却难以亲近,虎丘之所以如此惹人,还在于她的柔婉与温情——在西边,她收容了一个苏小小般的女子,真娘。
真娘是唐代人,出身于书香门第,不幸流落风尘,为保清白悬梁自尽。苏州人在虎丘山下为她收骨,坟前种满茉莉花树,称之“花冢”,让她质本洁来还洁去。历代文人雅士,来到虎丘后,都曾为她题诗歌咏,“真娘声价艳千秋,多少新诗咏虎丘”。而虎丘周边的茶农,则以茉莉窨茶,称之香魂茶。
真娘墓 | 喜玛拉雅北坡的鱼
一座诗意的城,一群诗意的人,一座诗意的山,一座诗意的冢,让我们看到了苏州的另一面。我们之所以喜欢苏州、向往苏州,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微小的温情,它有穿越时空的力量,经年不忘,经年回响。
虎丘的神奇之处,在于她既能承载苏州的宏大与高雅,也能承载苏州的凡俗与烟火,大俗大雅,像一朵永不凋谢的花,盛开在太湖平原上,盛开在苏州人的心上。
以前,苏州人是很有雅兴的,“春时,用六柱船,红幕青盖,载箫管以游虎丘,为最盛处。中秋,倾城士女游虎丘看月,笙歌彻夜。”尤其中秋那天,“倾城闭户,连臂而至”,曲会、花会已至高潮,月上半空时,各色花卉在静夜中暗吐幽香,台上的昆曲咿咿呀呀,台下的苏州人如痴如醉……
悠悠虎丘,上图 | 郭平;下图 | 许思思
如今,每到年节时候,老苏州人依然要去虎丘转转,逛一逛虎丘的庙会,否则就觉得这一年都若有所失。或许,今时庙会已经少有曾经的热闹与喧闹,但老苏州人知道,它是历史的一个回响,是苏州曾经热气腾腾的故事,是苏州永远延续着的优雅。
虎丘,对于苏州人到底意味着什么?
如果把这个问题抛给一个苏州人,他大概也很难用语言回答你,他只会带着你,去虎丘看一看。当脚步踏进头山门,看过了剑池,看到了那些刻入石中的遒劲大字;看过了千人石,看到了曾经那盛大的场面、笃定的虔诚;看过断梁殿,看到它精巧的结构;看过拥翠山庄,看到它的独树一帜……
你大概就会明白,虎丘,于苏州人而言,早已不再是一座山,她已经流淌进了苏州人的血脉里,成为了苏州与苏州人不可言说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