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时报》李登祥:儿时亮灯(散文)

儿时亮灯

李登祥(贵州)
过完年,不知不觉又到初八了。再过几天,又到了亮灯。说起亮灯,我的心情是愉悦的,因为每当这个时候,看着一对儿女的高兴劲儿,恍若把我带回到儿时,重现那时亮灯的情景。
那时亮灯是有纸钱的,和现在一样,毕竟是给逝去的亲人在阴间的流通货币。生前不能尽孝,或者说尽孝不够,那就在他们死后,能烧一点是一点吧!再说,烧纸钱是放心的,即使燃不尽,哪怕是穷怕了的小孩和半大人,在去收蜡烛和灯笼纸,也不要,其实,不要的还有点着或熄灭的香。
没炸的鞭炮是能捡就捡,不过,通常是不敢捡的,因为那是去偷别人的,只要蜡烛和灯笼纸到手就行了。贪得无厌,往往是要付出代价的。那时,流行着一种互相逮的猫和老鼠的游戏,也就是说,我家在给老人点上了香烛、烧了纸钱、放了鞭炮后,就悄悄的躲起来,等着偷者上钩;你家也一样,谁家没有香烛、纸钱和鞭炮呢?还有他家或她家。我家就逮住过许多前来偷蜡烛和灯笼纸的人,当然,我和我的侄儿侄女也被别人逮住过,不过,乡里乡亲的,说说也就算了,很少有人把它当一回事。好在各自的大人都尽量满足小孩,像我的父母,就在亮灯的时候卸下一些鞭炮给我和我的侄儿侄女,还有蜡烛,还有哥哥给我们的废书废本子。
父母还在亮灯的时候,给出一点时间让我们捡没爆炸的鞭炮。要不是有一年出了小插曲,乐此不彼的我们不知道要捡到什么时候。事情是这样的,我刚伸手去捡,一个鞭炮响了,吓得我魂飞魄散,差点儿毁了我的手。母亲把我紧紧的搂在怀里,说:“我的云儿啊!等经济条件好点了,我就给你买很多的鞭炮,让你放过够。”可惜,我再也等不到那天了,谁叫母亲的生命戛然而止在五十二岁那年?
十一岁后的我去亮灯,就多了母亲的坟墓。同时,少了亮灯路上的陪伴人。我们一下子觉得空虚了很多,以往的欢歌笑语变成了沉默。
我们连续给母亲亮灯三年,并且每年都从十三亮到十五。新坟嘛!在我们这个地方是要亮三天的。只是,三年时光倏然而过,母亲的新坟亮着亮着就成老坟了,一如之前的老坟一样,又归位到十四那晚才有的待遇。为此,我曾问过父亲,为什么我们不在十五呢?十五亮灯的人多。父亲的解释是我们属于陇西籍,习俗由来已久了。
其实,儿时亮灯的乐趣还有很多,我们可以在坟前庄重的作揖、下跪,把一年来所受的委屈倾诉给逝去的亲人,祈求他们赐予自己来年开开心心。最忘不了的是父亲做的灯笼、母亲做的花车,通常要让我们玩到开学。我和侄儿侄女还用哥哥们削好的竹筒斗蟋蟀儿,在欢呼雀跃的争夺中期盼着谁是最后的胜利,谁能够成为最后的王。我们还把大人给的鞭炮和自己捡的鞭炮积攒起来,慢慢的放,希望亮灯的好时光一直停留在十四。
然而,该流失的还得流失,我就在不经意间,与母亲阴阳两隔了二十六七年。父亲已从五十一二岁跨向了八十岁的门槛,他早就不陪我们了。大哥和二哥常年在外打工,即使回家过年,也等不到亮灯就走了。好在有我和我的三哥,每年亮灯都相伴而行,以及各自初长成的儿女。今年,二哥和大侄儿都说亮灯了再走。我很高兴,想到有十多号人能在亮灯的时候重现我儿时的情景,让我在记忆里打捞,真是一种幸福。
年是过一年少一年,亮灯是亮一次少一次,唯有快乐是永恒的主题。就让我们,借着亮灯的机会,既能跟活着的人相聚,也能跟逝去的亲人来一次探望。还有璀璨的烟花,一点也不减儿时亮灯的热闹氛围,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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